可是桑苧翁云游已惯,乐处山野,情愿和闲云野鹤一般,自在逍遥,却受不惯高楼大厦,锦衣玉食的供养。待得罗幽兰创口平复,行动如常,竟悄没声的独自溜掉了。罗幽兰、李乘风无可奈何,只好让这位老丈人独行其是。一算日子,夫妇回到吕府,已过了一个多月。但是这一去,既然要行罗刹夫人“不问世事,偕隐山林”的约言,说实了,便得不顾一切的弃家远遁。在当时罗刹夫人面前,只求和她厮守,百依百顺,毫无考虑的余地。哪知道夫妻回来以后,想突然从高堂大厦、安富尊荣毫不留恋的躲入深山僻径的林谷内,便觉得种种困难,都一齐兜上心来了。一面又时时想念着罗刹夫人的恩情厚爱,绝不能违背她的预约,如果违了夙约,便等于自食前言,不愿和罗刹姊姊见面了。不和罗刹姊姊见面,非但李乘风绝无此念,罗幽兰也无时不刻不盼念着救命的罗刹姊姊。但是想见面,便得弃家践约,两夫妻心理交战,暗地不知商议了多少次,委实难以狠心决定下来。
可是时间不留人,一天天飞快的过去。一算日子,和罗刹夫人预约之期竟已过了头,再不前往践约,便有点交代不过去。这一来,弄得夫妻二人,寝食难安,过一天,便发一天愁。夫妻两痴心妄想,最好罗刹夫人突然光降吕府,然后千方百计,磨着她留在家中,罗刹夫人开辟桃源乐土的大计划,缓议缓办,才合夫妻俩的心意。
但是夫妻俩的心意,只能暗暗存在心里,而且自己也明白,还是妄想。罗刹夫人坚决的心肠,明澈的见识,绝不会俯从两人的心意的。两夫妻暗地为难,吕天波等当然不为知晓,不过看出他们俩不知为了何事,有点坐立不安,却已瞧出一点痕迹来了。问他们时,他们又推得一干二净,可是经吕天波等人一问,夫妻俩更难过了。夜里夫妻俩又暗地细细商议,为了此事,失神落魄的形状,连吕天波等都瞧出来了,再不决定去留,连自己都无法交代了。
李乘风想起,那晚蒙化县衙屋上,和罗刹夫人一番恩爱缠绵,难分难舍的情状,最后罗刹夫人提出三人偕隐的话,自己一口应诺,觉得毫不为难。这时想起来困难重重!最难受的,罗刹夫人那时说的:“好!一言为定,一月后,我在小山村恭候你们!”娇娇滴滴的这几句话,好像老在耳边响着。这时夫妻俩对于锦衣玉食,难割难舍,好像罗刹夫人早已窥破他们俩的心意,故意用这种要挟来难他们,好借此脱身似的。
他想到这层,嘴上不禁“啊呀”一声,喊出口来。
罗幽兰一追问,李乘风说明自己想头。罗幽兰一顿脚,叹口气说:“风弟!我们不能做忘情负义的人,我们也不能让罗刹姊姊独行其是。好在西部之乱已平,吕大哥等人在吕府,也没有不得了的事,我们且找着罗刹姊姊再说,我们明天走罢!”
夫妻俩刚决定了主意,想到山村践约去会罗刹夫人之际;不料风波突起,西部之乱方平,南部之祸又起。夫妻俩决定去留的第一天,吕府突然得到南部石屏州蓝狮城李克成的兵卒飞马急报,报称,“蓝狮城突被女匪罗刹夫人带领飞马寨刘胡子手下敌匪,乘虚围攻,已经攻进险要。李克成和映红夫人拼命抵挡,势已垂危,特地飞马赶到白虎城求救。越快越好,迟则蓝狮城难保,李克成夫妇性命恐已死于乱军之中。”
李乘风、罗幽兰听得大为惊异,简直是奇事,罗刹夫人怎会帮着飞马寨攻掠蓝狮城?慌问飞报的兵卒,“怎知攻打蓝狮城是女匪罗刹夫人呢?”
兵卒报说:“蓝狮城的人们,都瞧见一个美貌凶勇的女匪,当先骑着一匹马,马后有人擎着一面大旗,旗上写着‘罗刹夫人’四字,决不会错。”
兵卒这样一说,夫妻俩越发闹得莫名其妙,虽然觉察有人顶冒,罗刹夫人决不会做出这样事来。但是南部出名的黑牡丹已死,别无著名女匪;便是有,也没这大胆敢冒罗刹夫人的名号,冒她名头,又有什么用意呢?这真是意外的奇闻了!可是蓝狮城势已垂危,吕府与李克成的渊源,岂能坐视不救?
明知路远势危,也许救兵未到,蓝狮城已落入人手,也得连夜驰赴南部,探查真相,免得势成燎原,不可收拾。当下李乘风罗幽兰挑选了几十名家将,一律骑着快马出发,赶奔南部。一面由吕天波急发兵符,知会南部沿途官军,调动人马接应。
救兵如救火,李乘风罗幽兰夫妻俩率领五十名全副武装的兵将,星驰电掣的赶奔南部。从白虎城到南部石屏州,最快也得两三天工夫,等得夫妻俩赶到蓝狮城,攻打蓝狮城的敌匪和扯着“罗刹夫人”旗号的女匪,都已踪影全无。但是一座较有规模,夫妻俩曾经作客的李府,已烧得片瓦无存,残垣断壁,一片焦土,真是触目惊心。而且血迹斑斑,遗尸遍地,纵火焚烧的遗留灰烬和李家之人哭夫觅子的遍地哀声,真是惨不可言。
未死的和带伤的头目和兵卒,一见李公子带领救兵到来,个个哭拜于地,指手划脚的哭陈这次遭劫难的经过。而且众口同声,说是罗刹夫人是罪魁祸首,要李公子看在以往李克成忠心耿耿的上面,替蓝狮城李家作主,兴兵报仇,活擒罗刹夫人祭灵。
人多言杂,一时难以听清出事首尾,李家老弱男妇,又在两人面前,众口同声的骂着罗刹夫人,心里更是难过异常,一时又无法解释。李府已成瓦砾场,吩咐在适当处所,设起行帐,指挥家将,扼守出入要口。然后召集几个懂事头目和能说汉话的老人,好言抚慰,细探出事经过和李克成夫妇遭难情形,由头目们从头至尾讲出经过细情,才明白了一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