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夜夫人真是逢凶化吉。大约怪物被一大群虎豹缠住了身,或者经过一场狠斗,快到天明,没有真个到象鼻冲来,否则夫人也非常危险的。至于我们一路行来,并不见虎豹的痕迹,这因事情过了许多日子,留下的痕迹早已被山雨冲没了,因此也可以料定那怪物从那天起,也没有到这条路上经过,因为这条路上鸟兽早已绝迹了。不过究竟什么怪物有这样厉害,实在想不出来。”
李克成被这头目详细一解释,宛如目睹一般,连连点头,大笑道:“苟不才,你真是料事如神,是我们蓝狮城的诸葛爷。”
苟不才慌谦逊了几句,却又指着西面山坳说道:“我们不知不觉地已走了二天,大人请看,日色已慢慢往西斜下去了。我们既然知道有这样不知名的怪物,一时又查不出窝藏所在,我们真得当心一二。便是今夜我们一行人马憩宿地方,也得早早寻个稳妥之处才好。”
两人说着话的工夫,在重山复岭之间左弯右拐,又走了一程,已远离蓝狮城约有几十里之遥。马前山势渐束,来到一处谷口。两边巉岩陡峭,壁立千寻,谷内浓荫匝地,松涛怒吼,尽是参天拔地大可合抱的松林,阴森森的望不到谷底。谷口又是东向,西沉的日色从马后斜射入谷,反照着铁麟虬髯的松林上,绚烂斑驳,光景非常,阳光未到之处,又那么阴沉幽闷。有时谷口卷起一阵疾风,树摇枝动,似攫似拿。松涛澎湃之中还夹杂着山窍悲号,尖锐凄厉,从谷底一阵阵摇曳而出,令人听之毛骨森然。
苟不才一提马缰,越过了李克成,兜转马头,右臂一举,朗声说道:“大人,谷内不是善地,我们且慢进谷。”李克成到了谷口,原已犯疑,经那头目一拦,立时在马上发令,停止人马进谷,派了两个精细头目先进谷去,探明谷底有无通行道路。
片时,两头目回报:“谷内地形宽阔,初进是一片大松林,穿出林外,微见天光。尽是从地上长出来的石笋,高的足有四五丈,也有石笋钻并,积成奇形怪状的石屏石障。下面细泉伏流,到处皆是。走了一箭多路,依然望不清谷底。看情形谷内地势这样宽阔,也许是个山峡,可以穿行的。不敢耽延,先出谷来请定夺。”
李克成浓眉一皱,向苟不才道:“我们且进谷去看看再说。”
苟不才点头道:“好!”一耸身,已先跳下马来。因为一进谷口,便是密层层的松林,飞柯结干,拦路牵衣,无法乘骑的。
李克成也跳下马来,早有贴身头目过来,代二人牵住了马。
苟不才拔下背上一对钢胎金裹尉迟鞭,这对鞭是他父亲遗留给他的唯一纪念兵刃,由他师伯祖无住禅师传授的鞭法。这些年闯荡帝国,在这对兵刃上用过不少苦功,此刻拔下对鞭,当先往谷内走进。
他一路行走,处处留神,刚才一到谷外,已疑心谷内蹊跷,恐怕李克成涉险,奋勇当先。其实李克成也是个豪迈疏阔的角色,冲锋陷阵尚且不怕,何惧凶猛的野兽?早已振臂一呼,率领五十名勇士跟踪入谷。
一进谷内便是松林,上面一层层的枝叶,遮得不漏天光,加上日已沉西,格外显得阴晦异常,林下落叶枯枝,年久日深,越积越高,烂糟糟的宛如泥潭。一脚高一脚低地穿行了一程,大家才穿出了一片大松林。
林外地势较宽,果然四面高高低低地矗立着无数石笋,千奇百怪,和平常点缀圆圃的石笋,大不相同。石笋上面大半蒙着一层碧茸茸的绿苔,地势虽宽,被四围壁立千仞的岩障,挡住了西落的斜阳。谷内还涌起似雾似烟的一种瘴气,浮沉于林立石笋之间。猛一看去,奇形怪状的石笋,好似无数鬼怪从地上涌出一般。石笋脚下,细流淙淙,银蛇一般穿行各处。
李克成、苟不才不管这些,指挥一队人马,在石笋缝内乱串乱闯,急急向谷底走去。苟不才偶然跃过一条较宽的溪涧,落脚所在,有高逾十丈形似莲蓬的一座钻峰大石笋,挡在眼前,通体晶莹雪白,光可鉴人。
苟不才无意中用手一扶石笋,猛觉沾了一手糊糊的粘涎,而且腥骚刺鼻。苟不才咦了一声,一俯身,赶紧在溪水上洗净了手,当时并不说破,急急向前走了一程,石笋渐渐疏朗,百道细泉汇成一股清溪。
溪面不过一丈宽,迤逦曲折,似乎发源谷底。溪上两岸,尽是梓楠一类的原始古木,硕大无朋,半枯半茂,有的树身中空,竟象房屋一般大小。李克成、苟不才领着一队人马,沿着溪岸又走了一程,当前奇峰突起,上薄青冥,似乎已到谷底尽头,溪声却奔腾如雷,轰轰振耳。
李克成、苟不才首先赶到峰脚查看。原来谷内套谷,峰脚下溪源汹涌之处,峰脚岩壁豁然中辟,形似一重铁门,从峰腰以下,绝似人工凿就的门户,又象一个深洞。洞口虽有两三丈开阔,望进去却眢冥秘奥,难以测度,而且洞内阴风惨惨,挟着一股霉湿腥味之气,令人难当。洞口左右都是突兀的危岩,别无第二条路径可走。这时日影已沉,谷内格外暗得快,四面景物已模糊难辨起来。
李克成暗想这深洞内这样黑暗,天又晚了,如果贸然进洞,万一碰着成群的猛兽,施展不开手脚,定然白白送命!这里离谷口已远,再退出去也不是办法。沉思了半晌,倒弄得进退两难了。
李克成有点进退两难,想和苟不才商量办法,见他在溪涧南岸几株大树下面来回巡视,好象找寻什么似的,李克成慌赶过溪去。
李克成原立在近洞口的北岸,越溪而过,必须经过洞口,偶然扭头向洞内一望,猛见洞内极深处所,有几簇星光一闪一闪地闪烁不定,定睛一细看,敢情深处闪烁的星光,竟自一对对的上下移动,而且逐渐扩大,似乎向洞口移动过来,还隐隐听得鼻息咻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