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就是远在京城的沈夫人,正眼眶红红的,再一次取出儿子的家信,仔细摩挲,好似在抚摸着儿子的脸颊,然后小心翼翼的展开来细看。
“母亲大人膝下:敬禀者不孝男侃远在老家,色笑久违,爱日光阴,时时梦想北上,一家团圆。
敬维母亲太和颐养,玉体康安不胜慰望。十一月十二,在家乡接到家信,知家中均各安康,不胜之喜。
自祖上鼎甲后,传至于今,七代书香,儿连青衿尚未,羞愧难当。曾想弃儒就贾又上愧祖宗,中愧父母厚望,故此准备再图发榜。现幸祖父允许,今春入学,必加倍耕耘。
有赖父母庇护,现今衣食粗安,家中长辈兄弟姐妹待儿各好,望母亲心想事成,万事以健康为先,勿念。不孝之子侃于苏南叩拜!”
“唉!”
沈夫人揉了揉眼睛,好一会儿,才抬头对刚进来的女儿沈沛凝说道:“娘又想念你兄弟了,这么多年了,娘对不住儿子。”
“娘。”沈沛凝蹙眉,“又来了,当年爹就是担心您过于宠溺,哪知忍痛送到老家,几个兄弟有父母宠爱尚且都能学有所成,唯独他远离双亲还不争气,这要是在这边,依我看就是外头那起子不学无术的纨绔子弟,还不如现在起码能帮那边的家里做做事,也算不是个废物。”
“哪有你这么说弟弟的?气死我了。”沈夫人恼怒了,声音变高,“学不成也不能怪侃儿啊,难道是个人就能学有所成吗?这能帮着家里分忧,就和你四叔一样,我看我儿子就比他所有兄弟都强。”
“行行,你儿子什么都好,什么都强,这不是宠溺是什么?”沈沛凝嗤笑,拿过书信看了看,无语的道:“瞧这一笔字,也只比刚学字的顽童强一些。”
“你走你走。”沈夫人愈加不乐意的,把书信拿回来,珍而重之的叠好揣在怀里。
此举让沈沛凝非常无语,神态间对自己的亲弟弟很是瞧不上。
“我不用你了,你走吧,我自己写。”沈夫人气呼呼的道。
“孩儿错了还不成么?”沈沛凝轻笑,不经意间微微撇嘴,拿起笔来,写了一番母亲高兴之类的话,然后笔锋一转。
“吟咏一道,固能舒心灵性,然仅可偶尔为之,不可当做正课,俗务亦然。其夺科通籍,究以八股时文为先……你要敬告夫子,将时文试帖严加督课,每日至少一篇。另尔之字未免让父母汗颜,务必每日临摹三篇……”
“你这孩子。”沈夫人看到这儿又气又笑,作势虚打女儿一下,嗔道:“真没见过你这样做姐姐的,快赶上后妈了。”
“玉不琢不成器,虽说早已是块顽石。”
写得一手好字的沈沛凝也没心情继续写下去,匆匆结了尾,朝外面努努嘴,“你另一个儿子发誓今年要考上童生呢。”
“考中进士我也不稀罕。”沈夫人冷哼。
“我爹稀罕就行了,好了,我去了。”沈沛凝抿嘴一笑,起身下了炕,“姨娘托我好生教他,我答应了,这一个没出息也就罢了,可不能两个都没出息。”
看着女儿出去了,沈夫人轻声说道:“枉你这丫头鬼精灵,却看不透佐儿的底细,他要是能出息了,那我情愿把正室相让,这一点你和你老子一模一样,眼皮子底下却糊涂得很呐!”
忍不住又一次掏出亲儿子的信来,沈夫人一边抚摸一边微笑:“我就信四弟夫妇,他俩何等精明之人?每次来信都夸奖我儿子好,那我儿子就一定好!”
“小月你进来。”
“来啦。”
帘布掀起,丫鬟小月快步进来。沈夫人问道:“银子给了沈贵没有?”
“给了。”小月点头。
“嗯。”沈夫人嘱咐道:“别告诉任何人,你少爷大了难免有应酬,男人行事,在外没有钱可怎么行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