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到意识集中器的边缘已经擦着她的太阳穴了。在她皮肤触碰到金属边缘的地方,她感觉到一阵电流的刺激。尝试一下真的会有什么害处吗?她纳闷儿。
还不知道自己干了什么,她就把头盔戴上了。
凯瑟琳躺在沙发上,蜷着身体,笔记被她抱在怀里,她的小夜灯照亮了那些旧纸张,纸张上满是包括她自己的在内的各种不同墨迹。意识集中器在她的头上嗡鸣着,将她的意识延伸开去,这样一来,她的意识充斥整间公寓,还向外溢出了夜晚的伦敦。她在研究上面画着野猪图案的记录,野猪家族是埃米尔的家族。笔记中有很多很多页关于那个家族的记录,记录着野猪家族的成员或者他们的仪式剑被人目击的时间地点。这个清单终止于几年前。凯瑟琳自己写下了最后一条记录:
埃米尔·佩尔内,被目击出现于苏格兰庄园。
她将自己最后一次见到他的日期记录了进去。从那之后,没有人再见过埃米尔或者他的父母。
埃米尔的母亲来自另外一个家族——骏马家族,这一点凯瑟琳先前从来没有过多思考过。然而现在,当她戴着意识集中器,其中的联系变得显而易见了。她来回翻看着野猪家族和骏马家族的页面,对两者进行着比较。在这些记录中,有一个重复出现的地址。没错。
她摘下意识集中器,一阵不舒服的感觉席卷她的全身,仿佛当头盔和她的意识分离开来时,二者之间在互相拉扯。当意识集中器被摘掉之后,她一阵眩晕,不得不躺在沙发的靠垫上,紧紧地闭上双眼。接下来是反胃的感觉,持续了几分钟,最终所有的不适都过去了。过了一会儿,当她能够站起来,她将头盔和笔记都放回他们在浴室橱柜下面的保险箱里。然后她小心地爬回床上。
在那天下午特别艰苦的训练之后,阿尔奇正沉沉地睡着。
“阿尔奇。”凯瑟琳低声唤道,轻轻地摇了摇他的肩膀。
他立刻就醒了过来。他的手伸过去摸她的腹部,他的目光搜寻着和她的眼睛对视。“怎么了?你还好吗?发生了什么事?”他问道。
她摇了摇头:“我很好。”
“你确定?”
恰好在这个时候,孩子在阿尔奇温暖的手底下动了动。他躺回枕头上,看上去如释重负,而她则在他身边躺好了。
“我也许知道埃米尔的父母在哪儿了。”她说。
“谁?”他已经又开始陷入睡梦中。
“埃米尔,那个从庄园里消失了的学徒。”
他挣扎着不闭上眼睛:“哦,他啊,庄园里的那个。”
“他的父母也失踪了,但是有可能他们只是躲起来了。”她将下巴搭在他的肩上,低声说道,“也许仍然有许多的探寻者,他们都躲了起来,等着对的人去找他们。我认为有个地方我们可以去查看一下。”她明白,她对这个话题的兴奋感强烈得有些奇怪,仿佛她自然的反应被意识集中器给放大了。
“在孩子生下来之前,我们哪儿都不能去……”他喃喃地说道。
“阿尔奇,我两个月没有出血了。孩子没事的,我也没事。”
“凯瑟琳……”
“又不是很远,我们不应该等。如果我是对的,如果他们不会在那里待上很久,那该怎么办?我可能再也找不到他们了。”
凯瑟琳听到阿尔奇在她身边叹了口气,显然已经疲惫不堪。他伸出一只胳膊搭在她的肚子上,往她身边挪了挪。
“假设你找到了他们,”他喃喃地说,“你认为你的搜索会有什么样的结局呢?”
“我会知道埃米尔身上发生了什么,知道这一点可能会告诉我其他人身上都发生了什么。”
“如果能弄明白这一点,你又打算做些什么呢?”
凯瑟琳缓缓地吸了一口气。她不想将她最隐秘的想法大声说出来——感觉仿佛将它们说出的声音本身就可能会让人注意到她在做什么,或者为她的搜寻工作带来厄运。或者更准确地说,感觉仿佛一旦她将她最深切的渴望付诸言语,那她找到圣米歇尔山藏着的仪式剑时和她的意识不知不觉地连接在一起的残忍意识就会直接被吸引到她身边一样。那种奇怪的连接的记忆总是令她发抖。那个有着冰冷、残忍无情、令人不快的想法的意识是谁的呢?
但是这是阿尔奇,她想把这些都告诉他,哪怕这么做感觉很危险。“探寻者们是在自相残杀,中阶裁决者允许这一切发生,”她悄声解释道,“在很久以前,他做了许多坏事。他甚至杀了一个初阶裁决者。”
“所以在结束搜索的时候,你想要杀了他?”
“不。”她意识到,很奇怪,这个念头从来没有在她的脑海中出现过。即使中阶裁决者犯下那么多过错,他终究还是一名裁决者,而她是一名探寻者。谋杀他这个念头违背了她的基本原则。
“那么,然后呢?”阿尔奇逼问道。他听上去仍然半梦半醒的,但是她可以分辨得出,他全部的注意力都在她身上。
“我不想说。”她低语道。
“为什么不想呢?”
“这是私事。”
他贴着她的肩膀笑了:“那好吧。”
“你会取笑我的,就像我的父母一样。”
“我有取笑过你吗?”
她拉过他的手臂,让他更紧地环抱着自己,他们就这样躺了一会儿,两个人都离睡着越来越近。当她处于半睡半醒之间时,她的意识自由地飘浮着,凯瑟琳喃喃地说道:“我总是觉得,我注定要成为一名在我们身为探寻者的过去和未来之间穿行的旅行者。我想象着自己会找到高阶裁决者。不知怎的,我会找到他。我会告诉他,几个世纪以前中阶裁决者对那个初阶裁决者都做了什么。我还会告诉他中阶裁决者已经做了和没能做的事情……然后……然后高阶裁决者会摆脱中阶裁决者,他会让我成为裁决者。他会训练我。我会成为新的初阶裁决者。而初阶裁决者会成为中阶——因为我觉得她是个好人。我们会让一切重回正轨。”
阿尔奇花了一些时间才回答:“你想成为一个能活上几百年,并且做出公正裁决的奇怪生物?”
“他们不是奇怪的生物,阿尔奇,他们是人。他们不是能活上几百年,他们是在彼处将生命跨度延长,这让他们看上去好像活了几百年。实际上他们在世界上清醒的时间仍然只是一个人正常的一生那么长,或者近似于此。”
“嗯。”
“你在取笑我。”
“对不起,”他低声回道,“但是你不是情愿只做凯瑟琳吗?”
凯瑟琳的眼睛仍然闭着,她可以感觉到阿尔奇平稳的呼吸。他的额头贴着她的脑袋后面,而他温暖的手放在她的腹部。
“成为初阶裁决者是我过去想要的,”她喃喃地说,“现在我有了你,我们马上还要有一个儿子。他迟早会长大,有朝一日,也许是在离现在很久之后……如果你我都在高阶裁决者手下训练,又会怎样呢?如果我们两个人一起成为裁决者呢?也许我们可以一起相伴,成为在时空中穿行的旅行者,维护公平和正义,帮助他人。这么度过几个世纪的时光,我们的人生还能有什么更好的用处呢?”
凯瑟琳一边说着,一边进入睡梦之中,仿佛意识集中器耗尽了她全部的精力。她在做梦,看到自己和阿尔奇一起步入了那个奇怪的未来。在她完全失去意识之前,阿尔奇低声说道:“你真是个浪漫主义者,凯瑟琳。大多数的女孩只想要珠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