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烈从善接过她手中酒杯,面色一动不动,亦懒得开口说话。温庄知道他这是心情好的意思了,连忙小心翼翼在他身侧坐了,赔笑恭敬地服侍着。
元烈是个暴戾的王,这一点名副其实。温庄永远记得第一夜服侍他时——那时候她的身份连蒙古初入宫没有封位的贵族少女还不如,元烈又将没有得到林媛的怨愤尽数倾泻到了她的身上。她,堂堂秦国大长帝姬的新婚之夜,就是在无尽的痛苦与屈辱中度过。
而后为了成为阏氏,她忍下一切屈辱取悦元烈。她甚至无心去计较波斯王的女儿、东帐金月阏氏对她的百般刁难,这类从小就见识过的后宫女子的肮脏手段相比起元烈对她的欺辱,实在是太不值一提了。动辄打骂已经是幸事,一次她为元烈布菜时割下的牛肉不合他口味,他竟下令剁掉自己的双手与舌头……好在大妃与她交好,替她求了情。
两年地狱般的日子,她好歹摸清了些元烈的习性,如今封了阏氏,也算是有些风光了吧。
她坐了一会子,与元烈耳语几句,持着甜白瓷酒樽侧身与拓跋弘敬酒道:“皇兄大概是第一次看到人熊和雪猿吧。您瞧,那看着像黑熊的其实是蒙古的人熊,不同于秦国的熊罴,它喜欢站立行走,最大的高约有一丈……不说猛虎,这个天下怕是没有比它更凶悍的猛兽了。”
拓跋弘淡淡地笑,客气地赞赏几句“蒙古盛产奇珍异兽”,拉过身侧的林媛笑问道:“你怕不怕?你看,那么大个的熊……骁勇著称的蒙古武士们都不敢近前,人人拿着牛角盾和长枪与之周旋呢。”
说罢又叹气道:“听说人熊的‘宝’是世上最珍贵的药材,若有了它,皇后的病还能再拖上几个月呢……唔,温庄,你来帮朕看看,这头人熊头短、前肢长不过膝,是母的吧?”
“皇兄博学,这是一头雌性。”温庄回答道:“皇嫂需要熊宝入药么?可惜熊宝只有在公熊身上才会长,蒙古的人熊近年来几乎绝迹,宫廷中都没有公熊熊宝了……秦国长白山中的寻常黑熊与人熊不同,亦不会有熊宝的。”
温庄一壁解释着,心中五味杂陈。她是先皇最小的女儿,比拓跋弘小上了十多岁,自幼是眼看着皇兄皇嫂二人由太子东宫入主帝位的,也眼看着皇嫂福薄无子、随后还渐渐失宠,帝后情意淡泊,貌合神离。
然而再不合,他们好歹亦有过年少美好的时光。皇后再如何不对,拓跋弘也没忘了当初的情分,甚至如今皇后病入膏肓,拓跋弘亦将她认作唯一的原配,不允许包藏野心的静妃冒犯她。
同样的,萧皇后再热衷于权势、终其一生与拓跋弘作对,她亦真心爱过这个男人。
然而自己嫁给元烈后……虽然是夫妻,她对元烈连一丁点的喜欢都没有。异国他乡冰冷的长夜中她还能拼命地活着,支撑她的只有秦国长帝姬的骄傲,与骨子里的执着与坚韧。
一旁的林媛倒是看得兴高采烈。她拉扯着拓跋弘的胳膊,一壁伸手指着道:“呀,这真的是熊么,那么大!我也是第一次见呢!皇上您说的,这熊身上还会长‘熊宝’,是续命的神药?”说着又与静妃嬉笑:“听说当年静妃姐姐还用过这一味药。”
静妃微阖了眼,轻声道:“熊宝是熊胆里头长的结石……我原本在五年前就该死了,如今还坐在这里,这些时光都是向上天偷来的。早知道皇后娘娘有此一劫,当年我就不该动用宫中唯一的熊宝……我终究是罪孽深重啊。”
“你言重了。”拓跋弘看她一眼,面上有不忍之色:“当年的熊宝能救宓儿一命,朕已经感谢上苍。如今皇后病重,实在是难以预料的灾难,怎能怪罪你呢。”
静妃因着掌管后宫不力、又因长宁的婚事受了贬斥,如今早不似一年前得宠,不过提及她曾经重病濒死,拓跋弘还是心软的。
“啊呀,皇上快看呐!”林媛突然拍着手惊呼起来。静妃与拓跋弘回过神来,纷纷望向场内。只见一头白色的猛虎被驯兽人牵着送进了围栏里。它起初还算老实地跟在驯兽人身后摇头摆尾,伸着毛茸茸的大脑袋去蹭人的手讨食物,甫一见到人熊他就仰天怒吼了一声,四爪扒着泥地。
在座皇族宗亲们都唬了一跳。白虎的吼声太过惊人,几个女眷已借故离席。
这些猛兽都是蒙古皇室自小驯养的,素日里听从人的命令,但野性难改。几个驯兽人看老虎发威,都连忙...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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