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是因为有两个兄弟因为传染病去世,王彩凤对于这种事情是有严重心理阴影的。所以她才会这么激动,这么愤怒,这么……恐惧。
隔离,预防,传染,这些词几乎又把她重新拽入了那个恐怖的场景中。那个众人争抢板蓝根和白醋甚至体温计的岁月。因为害怕会有传染病,纸箱厂当时所有的工人都拒绝回来继续工作。尤其是在孙立恩的大舅殉职之后,家乡疯传纸箱厂的产品中含有非典病毒。原本还算小康的孙家几乎瞬间遭受灭顶之灾。要不是当时政府为了稳定局势,市长连续几次来纸箱厂中视察工作,同时还帮孙家纸箱厂协调到了一大笔银行贷款,只怕孙家早就破产了。
自己的儿子可能也要面对同大哥和二弟一样的遭遇。这个想法让王彩凤紧张的都快喘不过气来了。
无论如何,她一定要去宁远!
“孙哥,你手机响了。”孙立恩带着的口罩已经快到八小时有效期了。长时间佩戴口罩,让孙立恩出现了一些生理上的缺氧症状。带过n95系列口罩的人都知道,这玩意会造成多么严重的呼吸困难。没有呼吸阀的n95口罩需要快速吐气和慢速吸气。一旦中间节奏出了问题,大量二氧化碳就会开始在口罩中蓄积起来,这就导致了医护人员每一次呼吸都变得比之前更加费力。
而孙立恩,已经戴着这样的口罩快八个小时了。
“先放着吧。”孙立恩有些困难的指了指墙上的箱子,示意小郭把手机先放在箱子里。过去的八个小时里,他已经先后三次在口罩上放过氧气管了,这样能勉强提高一些口罩过滤的空气中的氧含量,但这毕竟只是治标的办法。要想真的缓解当前的问题,孙立恩就必须得等门口的临时缓冲区架设完毕。这样他才能比较安全的离开这个污染区域,然后开始畅顺的呼吸新鲜空气。好在缓冲区假设顺利,大概再有个二十来分钟,来自医学院院办器械公司的这些师兄师姐们就能完成充气式缓冲区的全部布置工作。
“给我好了。”一直守在门外的胡佳从小郭手里接过了手机。她看了一眼上面的电话,冲着孙立恩道,“这个……是你爸吧?”
孙立恩隔着观察窗看了一眼胡佳手里的电话,“对,孙宏斌。”
胡佳点了点头,直接把电话拨了出去。孙立恩呆愣愣的看着胡佳拨号出去,自己却一点反应都没有。疲倦,呼吸困难以及高度紧张过后的疲惫都让他的脑子一片空白,什么想法都没有了。
“喂?孙叔叔,你好。”胡佳的声音很镇定,“你好,我是孙立恩的女朋友,我叫胡佳。”
“啊,是的。”电话那头的人似乎在问问题,而胡佳则很有耐心的解释道,“医院主要还是为了大家的安全考虑,所以才关闭了急诊而已。外面的那些风言风语都是谣传,您可千万别信……立恩,他昨天晚上值夜班,现在睡着了。需要我叫醒他么?”
胡佳解释的很自然,仿佛以前就和孙宏斌见过不止一次了。完全没有初次和男朋友父亲沟通的紧张和小心翼翼的感觉。
“他……屁股上有个痣?”胡佳的脸忽然红了。她小心翼翼的看了一眼坐在洁净室里,眼神呆滞仿佛一条咸鱼的孙立恩,有些艰难的回答道,“我没注意看过,要不……我下次看看?”
电话那头的孙宏斌挂了电话。之前的电话他一直用的是免提模式,这样在旁边的王彩凤也能听的清楚说话内容。稍微沉默了一会后,他问道,“你看,我就说这肯定不是骗子吧?”
王彩凤的紧张似乎也被儿子找到女朋友的消息缓解了不少,她反而开始埋怨起了自己的丈夫说话太不讲究。“哪儿有你这么问问题的?吓着人家小姑娘怎么办?人家要是以为咱们家这么不靠谱,回头不乐意和立恩处了,我非撕了你那张嘴不可!”
孙立恩艰难的站了起来,他要再看一眼吴芬妹的状态栏才行。距离上一次查看她的情况大概过去了一两个小时。抗凝治疗已经进行了超过六个小时,如果dic有所改善,那就要尽快停止肝素注射才行。否则吴芬妹可能会出现严重的内出血倾向,鉴于她的病情,一旦发生了严重的呼吸道出血,那可就真的要命了。
“吴芬妹,女,58岁,h7n9禽流感感染,重症肺炎,顽固性低血氧症,左冠状动脉栓塞(2/3)。”
“我……操。”孙立恩艰难的骂了一句脏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