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商墨凌张开口,沉沉叹出一口气:“朕知道了,康先生请回罢。”
康和抬起头,看着这张与皇太后有六分相似的脸,昔年他曾经在宣室殿中对先帝上奏,指责皇太后后宫乱政,直接导致皇太后被放逐沂国。虽然她如今再次回到这个宫廷,可再也没有踏入过御书房一步,除却帝王御驾亲征传出驾崩谣言的那几日之外,她再也不曾对帝国朝政公开发表过什么意见。
虽然达到了预想的目标,可康和心中却有些失望,这样一位有治国之才的女人,本不应如此轻易地放弃才华。
鬼使神差一般,他向后退了两步,又开口问道:“陛下……会处死左相吗?”
商墨凌被烫到一般,猛地站起身,不可置信地眼神里带着不易察觉的惊恐神色,他抬了抬手,又放下去按在桌案上,慢慢吐出一口气:“不会。”
康和舒了口气,向他稽首:“臣告退。”
商墨凌冷处理了这件事,所有与桓杰有关的奏折全部压了下去,不批示不回复不表态,权当没有发生过这件事。
皇帝消极的处事态度激怒了凤氏和依然与凤氏保持良好关系的藩王,微王之后,藩王的态度开始咄咄逼人,步步紧逼,不仅要求皇帝处死桓杰,还得寸进尺地要求废掉宫中的外姓皇后。
商墨凌将朝堂上的消息一力压了下来,没有让它传进后宫,可凤氏妃们自然有自己获知外界情况的渠道,每个人都明白桓宓的后位已经不安稳,虽然面上给予皇后足够的尊重,可眼神却瞒不了事实。
桓宓从那些异样的眼神中读出了变故,逐渐开始不安,她已经有十余日没有见过商墨凌,而他也有十余日不曾踏足后宫,甚至连长乐宫都不再前往。
桓宓坐不住,主动前去甘泉宫求见,却被内侍以朝臣觐见之名挡了回去。
“你告诉陛下,他一日不见我,我便一日守在这门前,”如此三四次之后,桓宓耐心用尽,语气严厉地告诉内侍:“行刑还要有个罪名,即便是他要将我打入冷宫,也请他亲口来告诉我。”
内侍知道皇后在皇帝心中的地位,从不敢怠慢她,可他此刻更清楚皇帝所面临的困境,更不敢放一个情绪不稳的皇后进去为皇帝雪上加霜。故而虽然听了她的吩咐,却依然杵在原地。
桓宓却理解错了内侍的意思,情绪里的愤怒逐渐变成失望,就连眼神都一分分冷了下去:“你还愣在这做什么?”
“娘娘……”内侍犹豫了一下:“陛下在召见朝臣,不方便见娘娘。”
桓宓道:“这个借口,你已经说过了。”
内侍咬了咬牙,撩袍跪了下去:“娘娘明鉴,桓相虐杀梁王一事已在朝中沸沸扬扬,甚至惊动了长安外的藩国封君,陛下现在独木难支,还请娘娘体谅陛下。”
桓宓听到“虐杀梁王”四字,只觉得半空中有人拿铁锤敲在她的天灵盖上,整个人都失去了思考的能力。
她听见自己张了张嘴,哑声问道:“你说什么?”
内侍低着头,道:“奴所言无一言虚假,请娘娘回宫。”
桓宓喘了口气,提步绕开他:“我要见陛下。”
她话音刚落,宣室殿大门忽然打开,率先走出来的竟然是扬州君、金陵君和荆越君。
能然远在金陵和荆越的凤氏族长,亲自赶到长安觐见皇帝的事情。
她的父亲虐杀了梁王。
三君看到桓宓,也吃了一惊,却依然恪守礼节向她欠身行礼,口称“皇后千岁”,桓宓勉强维持着脸上平静地表情,对朝臣抬了抬手:“众卿平身。”
三君谢过桓宓,并没有与她交谈的意思,主动让到道路一旁,请桓宓先行,然而桓宓看着打开的宣室殿门,却猛然丧失了踏进去的勇气。
她后退了一步,对三君骄矜地颔首,转身离开了甘泉宫。
商墨凌在殿内看到她离开,竟然也为成功避免相见而松了口气,他疲惫地揉捏眉心,低声询问:“什么时辰了?”
“回陛下,已过未时。”
三君在昨日深夜赶到长安,宫门开启后便进宫面圣,凤氏已经找到了足够的强硬的理由,让他们再面对皇帝的时候,可以从容不迫地提出要求。
免职。
废后。
方可息事宁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