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沐浴后,丫鬟送过来的是一套女装,银纹绣百蝶度花的百褶如意裙,上衣是琵琶襟云雁细锦衣。
大凡女子都爱美,苏素素自然也不例外。虽从小被当男儿养着,但那分女儿天然的情怀却总归还在。
最美的年华,本该和所有少女那般:蹴罢秋千,起来慵整纤纤手。露浓花瘦,薄汗轻衣透。
见有人来,袜划金钩溜,和羞走。倚门回首,却把青梅嗅。
但她却只能身着男装,斗鸡走狗。偶在街市上遇见个漂亮的姑娘,舍不得挪开眼多瞄了几回,又被人当做色狼避之不及。
有时候天儿在她房里懒起画峨眉,对镜贴花黄时,她也会羡慕地多看几眼。可天儿扭过头,她又只能嗤之以鼻,“女人家的东西,就是麻烦。”
天儿撇撇嘴:“说得就像您跟女儿家没关系似的。”
没关系,自然没关系。
她跟女儿家有什么关系呢?大约从记事开始,她就从来都不知道。
但她却不限制天儿,反而每月从府里的银钱中给她划出一笔额外的开支,用作脂粉钱。
她看着天儿描眉,看着天儿打扮,看着天儿穿得花枝招展,仿佛这样,就能弥补她自己身上的遗憾。
遗憾,她想,这个词大约是这样用的吧。
而现在,在这个人生地不熟的地方,她终于也能有一套自己的女装了。
丫鬟服侍她换了装,又给她梳了鬟。对着那平整磨光的铜镜,苏素素从头到尾都闭着眼。她想看看,看看自己女儿的打扮,会不会也让自己眼前一亮。
会不会甚至连把自己也给迷住了。
因这一身的锦衣华服,丫鬟最后给她簪了支翡翠金累丝嵌宝衔珠簪。
“苏姑娘,好了。”
“好了吗?”苏素素深吸了口气,问。
“嗯,可以睁开眼了。”丫鬟脸上都带着喜气,把她的肩颁正过来,“您先看看,满不满意?”
再深吸一口气,苏素素才敢睁眼。显示眯开一条缝,变大、再大、再大一点。。光线从铜镜反射进眸中,她惊得几乎呆在了原地。
眉如翠羽羞闭月,肌如白雪惊飞花,皓腕凝脂若霜月,韶颜稚齿二八颜。争不知谁家女儿,媚眼如丝含羞合,丹唇轻启逐笑开。
“姑娘?苏姑娘?”
丫鬟推了苏素素好几回,她才醒过神来。风似的倏然起身,提起长裙便从屏风后面跑了出去。
“小姐,哎——”
两个小丫鬟没能喊住,只相识一眼,摇摇头笑了起来。
苏素素提着裙摆跑出去,秦戬正在漱玉阁的院落了摆了矮几煮茶。有风过,院落里的梅花便零散成瓣,片片飘落而下。
只是一场零星的花雨,白梅冷香自鼻尖掠过,又自那泼墨的发间落下,挺在那人的肩头。
苏素素有些怔神,那人却已然转过身。精致妖冶的轮廓,长眉斜飞入鬓,点漆般的眸子清如冰泉凉如晨星。
那是他留在她心里,最初的印象。
“王、王爷。”她还提着裙摆,双腿却再不挪开半步。
而他在那梅树的疏影里看她,轻轻向她伸出手,“过来。”
不过两个字,却仿佛巫师口中最古老的咒语,她向他走过去,一步一步,以最轻盈的步调,最曼妙的步伐,只生怕吵醒了这院中的暖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