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免之当年的婚事,他自己并不满意。”周帝沉吟了片刻,低声开始述说前因,“那时候朕还是太子,太后为皇后,方家虽然在江南一带没什么势力,不过是攀上了邵家,才得以一门荣宠,太后想要发展自己的势力,无奈当年的邵家家主,也不是易于之人,自然不容方家坐大,他要的只是控制。”
邵书桓有些诧异,从周帝很平静的述说中,他看的出来,周帝似乎对那位先太后,他自己的生母,并没有多少的尊重。
周帝说着,沉吟了片刻,再次开口道:“太后能够登上后之位,可以说,邵家功不可没,自然最得利的也是邵家,邵轩为宰相,位极人臣,但方家的直系亲属,依然全部都在江南……”
邵书桓自然知道,邵轩乃是他那位便宜爷爷,邵赦的父亲。
“太后也算是聪明的,她知道若是想要提拔她娘家的势力,唯一的法子就是在京城攀上邵家,否则,她就算身为皇后,若是外面朝中没有势力,也是空的。”周帝淡淡道,“书桓,虽然朕很讨厌这些乱七八糟的事情,但是,作为皇家子嗣,婚姻大体都是如此,想要不与利益权势挂钩,都不可能——虽然表面上说的是那么冠冕堂皇。”
邵书桓苦涩的点点头,确实如此,前世可那些史记,哪一朝哪一代后宫之争,不都直接牵涉朝堂政治?
周帝顿了顿,目光扫过放在桌子上的茶盅,邵书桓忙着起身,倒了一杯热茶,双手捧给他。
周帝接了,轻轻的啜了一口,继续道:“而太后想要攀上邵家,最好的法子就是联姻——于是,她自然而然的想到了自己娘家的侄女儿。
太后指婚,邵家也得给几分颜面,而且,邵轩是见过方氏的,自认方氏出生大家,容貌端庄秀美,堪配免之,于是就一口应了下来。
但是,免之并不喜欢方氏,当时免之想要娶的乃是华光公主,朕的皇妹!”
邵书桓听到这里,忍不住插口道:“邵家老爷子难道不知道?”
“知道又有什么用?”周帝冷笑道,“邵轩心中继承家业传承的人,乃是邵攸,不是免之,而免之年轻的时候,也胡闹得紧,比原本的邵庭还要过分,十四五岁上就在外面留宿青楼,喝酒打架,无所不为。”
邵书桓也听过一些关于邵赦的传言,只是他后来做了宰相,弄权掌政,倒让人忌惮,不敢私下乱嚼舌根。
“你别瞧着他现在这模样,他年轻时候的混账事情,多了!”周帝冷哼了一声,“朕第一次见着他,也不是在邵家,而是在一外戚的家宴上,他扮作琴师,去勾搭一个戏子,结果,朕误以为他乃是娈童优伶之属,见他相貌俊美,又精通音律,就命人强行把他带回东宫。”
邵书桓听得目瞪口呆,虽然他知道一些邵赦和周帝年轻时候的事情,但听着周帝自己直言说出来,还是感觉怪异莫名,他可是九五至尊的皇帝陛下,这等荒唐破事,他难道就不掩饰一二?
“朕知道你在想什么,这等事情京城知道的人太多了,朕想要掩饰也掩饰不了。”周帝直截了当的道,“总之就是一句话,邵轩当年实在不待见免之,发展到后来,邵轩拿他无奈,只能棍棒相加,希望他能够略略长进一些,但他越是打,免之就越是放荡形骸,若不是邵家老太太拦着,只怕免之会被他打死。
后来朕认识了免之,和他比较谈得来,他也常常出入东宫,朕想着也许他有个一官半职的,邵轩大概是喜欢一点……”
“所以,陛下就让他去殿试了?”邵书桓笑问道。
“是的!”周帝笑了笑,“不过,免之的文采,就算没有朕帮忙,考个科举也是没问题的。但朕没有想到,金榜第一的同时,太后的赐婚旨意,也同时下到了邵府——免之当时很痛苦,但邵轩已经应下了。
婚后免之依然在青楼厮混,虽然是东宫侍读,却也不常常管事,对新婚妻子也冷淡得紧,邵轩给了他一所房子,就不在理论,只是他在外面闹得凶了,就把他叫过去教训一番。
朕一直不知道,免之是如何成为璇玑洞独孤阀主人的,只知道免之带着独孤诗卿回去,告诉邵轩他要休了方氏,迎娶独孤诗卿,父子为此彻底反目。免之在雪地里跪了两天一夜,求着邵轩那老头,结果,邵轩都没有同意,而当时方氏已经身怀六甲。
朕跑去邵家把免之带回东宫的时候,免之已经剩半口气了,然后免之就一直在东宫养伤,一直到方氏临盆——方氏据说是难缠,折腾了一天一夜。而免之很喜欢孩子,方氏给他生了孩子后,他就绝口不提要休了方氏的话,甚至对妻子,多有忍让——这也就造成了后来的事情……”
周帝说到这里,低声叹了口气,端过茶盅又喝了一口,把茶盅放下,继续低声道:“朕能够即位大统,免之功不可没——不,应该说,绝大部分都是免之的功劳,否则,当初先皇是有意要废除我的太子之位,立姬铭为嗣的。
加上炜儿的缘故,因此朕即位后,自然是重用免之,而免之背后又有独孤阀的势力,加上他本来就聪明绝顶,擅长谋略,更是如鱼得水。
但正因为独孤阀的缘故,方氏借着太后的权势,常常借故找他闹事,免之看在孩子的份上,却是对她开始一味的忍让,这就导致了后来方氏瞒着他,进宫求着太后赐婚,把他的长女,许配给了炜儿——免之知道的时候,太后的懿旨已经下了。”
邵书桓叹了口气,原来如此!
而他不知道的是,当初方氏是实现找邵赦提过,把邵竹许配给太子,却被邵赦骂了一顿,一怒之下,方氏直接进宫,求着太后,雷厉风行的把这件事情给办了。
等着邵赦知道,想要阻止,无奈太后懿旨已下,一切都已经晚了。
“陛下,您应该是知道的?”邵书桓问道,太子娶亲,何等大事,周帝焉有不事先知道的?
“朕自然是知道的!”周帝苦笑道,“书桓,你给朕想个理由,当初太后要指婚,朕如何拒绝?邵家的女孩子,才貌双全,出生名门贵族,堪为太子妃。太后又是见过的,连着换人都不成,朕如何说,朕总不能对太后说,炜儿不能娶邵家女孩子吧?”
邵书桓愣然,难怪邵赦连着换人都不成,原来太后见过邵竹,一旦换人,等着邵竹过门,太后一见之下,焉有不知的?到时候可如何掩饰这荒唐的悲剧?邵赦只能忍痛把女儿嫁进东宫。
“说实话,免之当初曾经找朕商议过杀了太后,但朕没有同意,总不能为着他的女儿,就要杀朕的老娘吧?”周帝苦笑道。
邵书桓从新给周帝换上热茶,苦涩的笑笑:“陛下,太子的事情吗?您事先应该是知道的吧?”
“朕知道。”周帝倒也没有隐瞒,实话实说道,“不瞒你说,朕当年和姬铭争夺皇位,也算是无所不用,手段免不了有些上不了台面,后来先皇把我们两召去,定了一个奇怪的规定——谁先有了皇孙,皇位就传给谁。”
皇族子嗣艰难,并非什么秘密,邵书桓自然是知道的,先皇的这么一个决定,倒也不为过,甚至从很大程度上,避免了周帝和姬铭的倾轧之争。
“先是姬铭的一个侧妃有了身孕,朕就急了。正好那时候太医院来了一个新晋的太医,朕就秘密把他召来东宫,询问生育良方,希望能够求得一子半女的。”周帝苦笑道。
“程太医?”邵书桓低声问道。
“对,就是他!”周帝倒也不隐瞒,直截了当的道,“但他给出的结论,却让朕——连死的心都有。”
邵书桓抬头看过去,周帝的脸色有些苍白,皇族子嗣艰难,问题可能不是出在女子身上,一夫多妻的制度,不可能每个女孩子都有生育上的问题。
邵书桓早就怀疑,皇族的子嗣艰难,问题应该是姬家男人身上,存在着某种遗传性的疾病,让皇族的生育几率,大大降低。
周帝捧着茶盅,语音中竟然带着一丝颤抖,很显然,对于帝王之尊,这等事情他是无论如何也接受不了的。
“朕去找免之商议,他不同意。但朕没有时间在等待——程辰说过,虽然不是完全的绝望,但几率实在太低,所以,朕把免之灌醉了,还用了点药,又从朕亲侍的宫女中,挑了两个模样儿着实好的,和他成就了好事。”周帝低声道,“然后,就有了炜儿……”
邵书桓摇摇头,没有说话。安王爷的那个嫔妃,估计是后来出了问题,孩子没有生下来,这个世界医术并不算发达,女子安全生育,依然是一大难题。
至于安王爷的那个孩子是人为没有的,还是别的原因,邵书桓已经懒得去计较探讨,反正,如今一切都成了定局。
周帝抬头,看着邵书桓笑道:“朕没有想到,居然会有你。朕得知有你存在的时候,高兴得几夜都没有合眼,只盼着找个机会见见你……”
邵书桓笑了笑,心中轻轻的叹息。他和周帝在八珍楼,哪里是“偶遇”了,明明是周帝蓄意安排的。
“对于朕来说,你实在太重要了!”周帝叹道,“否则,我大周国的江山社稷,免不了旁落他人之手,对于免之藏了你这么多年,朕还着实恼恨不已。”(未完待续,如欲知后事如何,请登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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