却说周帝问道:“怎么个奇怪法?”
邵书桓想了想,皱眉道:“像是女人学着男人粗着嗓子说话……嗯,好像也不对,有点像是……”
“像是什么?”周帝忙着问道。
邵书桓在他耳畔低声道:“像内监说话的声音。”
“太监?”周帝微微皱眉,太监中什么时候跑来这么一个高手了?
邵书桓点点头道:“那声音听着确实像。”
周帝摇头道:“光凭着声音也不能确定就是内监,如果有人故意模仿着太监说话,书桓也未必能够分辨的出来。”说着顿了顿,扶着他靠在软榻上,叹道,“书桓别想这些了,先睡一会子,这等事情就留着给邵赦和刑部操心吧。”
“陛下,你很像个慈父!”邵书桓闭上眼见,但是过了一会子,还是忍不住又睁开眼睛说道。
“什么话?”周帝道,“朕本来就是你父亲,怎么是‘像’个?”
“如此你不是皇帝陛下,多好啊。”邵书桓轻轻的叹息。
周帝一愣,半晌才道:“普通人家,哪怕是茅房草舍、粗茶淡饭,作为一个父亲也不忘疼自己的孩子,难道朕倒反而不能疼自己的孩子了?”
邵书桓轻轻的笑了笑:“陛下,书桓不是这个意思。”
“朕明白书桓的意思,书桓放心。”周帝道。
邵书桓反而一愣,放心?他放什么心啊?
“桓儿,朕已经很努力的压制心中的怒气了!”周帝道,“那个邵庆,你这边闹刺客他却回去喝酒高乐,这像个样子吗?按律当斩。”
邵书桓只是苦涩的笑了笑,正欲说话,外面张德荣打起帘子,低声道:“回禀陛下,邵大人来了。”
“宣!”周帝沉下脸来,道。
“陛下,是兵部尚书邵攸和桓殿下亲兵卫队长邵庆两人。”张德荣躬身道。
“哼!”周帝的脸色更加阴沉了几分,哼了一声,起身大步向外走去,走到门口,转身看着邵书桓道,“你先歇着。”
邵书桓忙着点头答应着,周帝说得对,他确实是在强行压下了心中的怒气,这等时候最好不要再煽风点火的撩拨他。
张德荣忙着小心翼翼的打起帘子,秦晖和王泰两个,都走进里间侍候邵书桓,周帝在外面一张黄花梨雕花太师椅上坐了下来,这才慢吞吞的道:“宣!”
“是!”张德荣忙着答应了一声,走到外面,向邵攸父子道,“宣邵攸、邵庆觐见!”
邵攸看了看张德荣,又看了看邵庆,这才缓步走了进去,邵庆忙着跟随在其身后。
“臣邵攸、邵庆见过陛下!”邵攸在地上跪下施礼。
“你们两个倒是来得快啊?”周帝哼了一声,盯着邵庆半晌,问道,“邵爱卿,想来事情的经过你已经知道,你倒是说说该怎么办?堂堂从三品武官,居然在职期间,玩忽职守,闹出这等事情来,想来你这个兵部尚书,也不想做了吧?”
邵庆闻言,头上的冷汗都冒了出来,要是因此事闹得老父丢了兵部尚书一职,自己实在是该死之极。
“臣该死!”邵攸忙着向前跪爬了半步,咚咚咚在地上连着磕了三个响头,道,“是臣教子无方,还请陛下看在臣这些年侍奉陛下的份上,饶犬子一死,臣愿革去兵部尚书一职……”
邵攸心中也明白,这次确实是邵庆失职,作为邵书桓的亲兵卫队长,却在邵书桓遇刺过程中,自己在家中高乐饮酒过后,根本睡得人事不知,无论如何也说不过去。
但是,天知道好好的晴瑶别院怎么就会闹刺客?
邵书桓在里面听得直皱眉,如果邵攸因此丢了兵部尚书,实在有点说不过去了。
“不……”邵庆大惊,忙着跪爬到前面,磕头道,“陛下,此事与父亲毫无瓜葛,是臣失职,求陛下勿要降罪与家父,臣甘愿临死。”
“庆儿,不得胡说!”邵攸急道,说着有向上连连磕头道,“求陛下开恩。”
周帝没有说话,只是慢慢的端起旁边小几上的茶盅,轻轻的啜了口茶,半晌放下茶盅,问道:“邵爱卿,你说若是今夜朕的爱子遇刺身亡,你脱得了干系吗?”
邵攸一句话也不敢答,只是跪伏在地上连连碰头,燕子坞地上都铺着光滑的方砖,坚硬无比,不过片刻,他脑门已经破裂,鲜血直流。
如果邵书桓今夜死了,邵庆的失职导致的结果,足够他家满门抄斩了。
周帝看着地上一点点溅开的鲜血,哼了一声:“邵庆,朕让你做了个亲兵卫队长,你是不是一直都不满得紧啊?”
“臣……不敢!”邵庆心中本来确实是不满得紧,但这等时候,借他一个胆,他也不敢说实话,亲王的亲兵卫队长,从三品的官职了,不算低了。但如果是作为太子殿下的亲兵卫队长,他会非常高兴,可是这人却是邵书桓,总让他心中存着几分别扭。所以在很大程度上,他也几乎是不以为然。
“所以你也没有当个回事?”周帝冷冷的问道。
邵庆不敢答言,周帝的目光扫过邵庆、邵攸父子,良久才慢吞吞的道:“来人,把邵庆押入刑部大牢。”
“不!”邵攸大惊,顾不上失礼,爬到周帝面前,忙着抱住他双腿道,“陛下,老臣求您就饶恕庆儿这一次,臣甘愿替他一死。陛下……”
外面,早就有周帝的亲随内卫进来,抓了邵庆就要押出去。
邵书桓在里面轻轻的叹了口气,扶着王泰,缓步走了出来。
邵攸一见着他,忙着爬过去,磕头道:“书桓……不,桓殿下,求求你救救小儿。”
邵书桓忍不住看向周帝,周帝的嘴角勾起一丝笑意,他顿时已经明白过来,他不过受了点轻伤,周帝也不想因此杀了邵庆,罢了邵攸兵部尚书一职,不过是借此让他给邵攸一个顺水人情。
“邵大人请起!”邵书桓忙道,眼见他额头俱已经碰破,鲜血流了一脸都是,看着狼狈之极,甚至由着几分狰狞恐怖,和平日里的模样大大不同。
“桓殿下,臣……”邵攸急着想要说什么。
“桓儿过来坐!”周帝道。
张德荣忙着走过来,扶着邵书桓在周帝身边坐下,周帝这才道:“邵爱卿,朕要杀邵庆,你知道急了,但今夜若是那些穷凶极恶的刺客得手,死得可是朕的骨肉——就凭这一条,你倒是说说,邵庆可饶不可饶?”
“是!”邵攸感觉有液体迷离了眼睛,忙着举起衣袖擦了一把,却禁不住老泪纵横,“臣知道小儿犯下死罪,只是求陛下法外开恩。”
“书桓,这邵庆是你的卫队长,你怎么说?”周帝问邵书桓道。
邵书桓看了看跪伏在地上不断磕头的邵攸和邵庆父子,两人的额头都已经碰破,原本光洁的方砖地板上,也染上斑斑血迹。他心中轻轻的叹了口气,周帝在他心中,一直都是一个宽厚宏大的慈父角色,直到今天他才感觉到他帝王一面存在的冷漠甚至无情。
“陛下,书桓自幼在邵家长大。”邵书桓叹道,“邵庆今天虽然失职,书桓也没什么大碍,念在以前的交情份上,就请陛下饶了他吧。再说了,书桓还想要这个卫队长……”
“呵呵!”周帝轻笑出声,“既然如此,依你说,该当如何处置?他今夜是严重失职,若是就这么算了,以后还管其他人?”
邵书桓想了想,笑道:“这个容易,今夜因公殉职的亲兵卫士,死者家属的抚恤,伤者的医药费,就让邵庆承当,您看如何?”
“这个处罚也太轻了一点。”周帝哼了一声,道,“除此以外,邵庆玩忽职守,按军规重打一百军棍,立刻执行。”
“多谢陛下开恩!”邵攸大大的松了口气,邵庆自幼习武,一百军棍自然还是撑得住的,另外不过就是拿出一些银子出来罢了。
“来人,把邵庆带下去,给朕重重的打!”周帝吩咐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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