片刻之后,力量退去。
秦惜夜目光闪动,面容复杂中带着虔诚,忽然抬头仰望,似乎发现头顶一片茅草,又猛地收回目光,一瞬不瞬地盯着时绯清,感叹,“大千世界,星道诡变。魂转他体,就已经叫人不可想象。现在,银魂异变,难以想象啊。”
经秦惜夜一提醒,时绯清恍然想起琴荒雪域时,银魂似乎变为金色,也并未往魂体异变处想。
天下皆知温家二少温浔是银魂之体,秦惜夜此言,难不成银魂真的发生转变?
想到这里,时绯清一颗心抑制不住“砰砰”直跳,
“三日前,我曾内视魂体,内海一片金色……夜叔叔的意思,难道我体内的银魂已异变成金魂?”
秦惜夜感叹道:“不仅如此,你脉息游窜一股奇异的力量,或许因其流窜速度飞快,你无法察觉它的存在。”
金魂!真的是金魂!他做到了!只是为何体内的银魂突然变成了金魂?
激动过后,疑惑随之而来,“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你最近可得到过什么机遇?”
时绯清苦思冥想,“并未,不过,在温家禁地里,倒是发生些事儿,我头一次感觉到内海处的强烈波动。”
“你将事情详细与我说说。”
时绯清将当日发生在破渺山禁地内,自己所知道的事儿尽数道来,并详细描述了自己身体的感知。
秦惜夜听罢,沉吟了良久,方感叹了声,道:“想不到神器与世家订立契约之事并不是传言。”
“夜叔叔所言何意?”
“你魂体的变数必是司星盘神力之故。被邪主夺去的司星盘多半已变成废铁。”
时绯清惊得愕然。
“盗取神器的贼不会蠢到让神器沾染你的血,并用星元催动其运作。看来那贼是故意将司星盘的神力转嫁到你体内。”
如果是这样,现在一切说得通了,陆辰与陆白夙盗取司星盘后不但没有离开,还堂而皇之拿来拍卖。
可是,他们将司星盘的神力转移到她身上的目的是什么?或者说不是他们,而是他。仅仅为了救她,还是迷惑所有人的视线?
不管他们在神女莊拍卖司星盘出于什么目的,最后邪主的出现,显然在所有人的意料之外。
这一点可以肯定,他们和邪主没有半分关系。
见时绯清由惊异到神情复杂,又到最后的沉默,料想他刚才对那盗贼之事有所隐瞒,也不再追问。
“这司星盘暗藏星天之力,有克制邪祟的力量,可能连那邪主都被蒙祸,北砾禁地内出现的邪主分身大概就是被司星盘里的星力所伤。”
时绯清暗暗吃惊,原来那日杀了邪主分身的是这司星盘。
“这么说,邪主这辈子都拿不到司星盘。”
秦惜夜微微一笑,点了点头。
这设定,邪主岂不得永远困死在万沧海域?不过,邪主这分身也不容小觑,还有他的虾兵蟹将,这些年川泫一直深受其害。怎么突然有种天降大任,任重道远的即视感?
时绯清暗暗叹了口气,“夜叔叔,父亲当年之事……”
“当年,你父亲遇害那一夜,我去过凤翔阁。怕你年幼接受不了事实,我用偃术封印了你忆魄中关于这一夜的记忆,或许是这股力量冲开了那道封印,也罢,你已长大,这事你迟早是要知道的。”
果然不是幻象。
记忆中,父亲像巨松般的身姿,在他童年撑开一片天空。他常说的一句话,“正直自持,万邪不侵。”对于炼星,他也抱听其自然的态度,从不刻意强求,时绯清知道,时年的真正爱好是书籍与弹琴。被软禁在凤翔阁的有一年,为了改变她的银魂之体,一度沉迷于炼丹之事,当时的她还不知时年整日为何忙碌。后来,去地下炼丹室的时间少了,更多的是见他一个人静静待在凤翔阁的书室和阁后的花林,或是看书,或是赏花,却从未见他愁眉不展。他还会抱着小小的他认字,拨弄琴弦,却也从不强迫她学什么。九岁之前的时绯清,是深受其影响的。而她之后的性格与人生,也似乎也沾染了这种乐观、随性的气质,甚至有足够大的勇气,一个人去面对这个邪恶的世界。
在离开凤翔阁之前,她并不知道时年的过去,在后来门下弟子零星的传言中才渐渐得知他的一切,无法想象那个凤翔阁里的翩翩男子,过去一直生活在被家族漠视、冷待甚至侮辱之中。她也恨过,替父亲不值,甚至想过报复,但最后都被对父亲的敬重所取代,她知道父亲这些年在耳濡目染教她,如何做人,如何处世。
不过,尽管对于做人处事,一定程度上受了父亲的影响,但时绯清毕竟时绯清,她有她的信念和理想,她绝不会像父亲那样,不去反抗,安于现状,这种看起来与消极不尽相同的人生态度!
“夜叔叔那夜又为何会去凤翔阁?”像是隐忍着某种情绪,语气平静,但是眼睛却熠熠闪光。在他的印象中,秦惜夜孤高自傲,洁身自好,目下无尘,心中始终慈悲怜悯,他和时扬并不是同一类人。
秦惜夜仰头望向亭外一角天空,那一角黑漆漆的,什么都没有,依稀可见竹稍轮廓的天空。
他轻轻叹了口气,“大概是我听到一个小孩内心深处的痛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