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说那男子脱了缰似的逃窜,陡然感到双脚像是被什么绊住,却遏不住上身惯性,扑腾着两臂,正向前倒去。
眼见着就要来个狗啃泥,认命地闭上眼,只求不要摔得太难看,不想前倾的身子却被生生顿止在半空。
预想的痛感没有传来,男子猛地睁开眼,发现手臂被人拽住,而那只手的主人,却是个容貌清绝、仿若天人的少年,一时痴了痴。
追逐的人群此刻也已经围拢上来。
时锦这才发现这群人打扮一致,皆是奴仆装束,簇拥着一个手握大马金刀,衣着深色镶金丝织锦的中年男子。
那中年男子气喘吁吁地抹了抹额上的汗珠,朝时锦抱了抱拳,粗声粗气道:“多谢侠士出手相助,这贼奴方才中了邪似的,在俺家后院连杀了十只怀仔的母猪,俺正要抓他去督民府。”
面色苍白,瞳孔大张,眼尾青黑,眉心煞气隐现。
心下惊间,一把扣住对方命脉。
本脉虚浮,却似有另一霸道的气象游离,企图占据本脉。
这脉象太奇怪了!
时锦正往记忆中搜索相类似的脉象,那男子已扑通跪在地上,浑身止不住颤抖,两眼发直,涎水直流,却不忘一个劲地解释,“不是我杀的,不是我杀的!那些母猪也不是我杀的,我只是打了个盹,睁开眼时,那些母猪就已经被人杀了,不是我杀的,少侠你要相信我,真的不是我……”
此时,时绯清业已挤进人群,见那男子模样,同是一惊。
那班凶神恶煞的仆役、围观路人以及等待索赔的摊贩们里外三层地围聚,一丈见方的地方早已密不透风。
陡然间,那男子像是受了什么刺激,猛地仰起头,两眼血红爆凸,野兽似的嘶吼了一声。吼声极为瘆人,却又十分痛苦,一干人早已被惊得后退数尺,双手紧紧握着手中枪戟,神情戒备而忌惮。
时锦第一个反应过来,迅速点了那男子额前三个镇魂穴。
那男子哀叫了声,抱头倒在地上,仿佛被万千虫蚁所噬啮,痛苦地挣扎着。
见对方如此痛苦,时锦于心不忍,正要施法相救,时绯清上前一步止住,低声道:“是邪魅!已经侵入魂体,无药可救。”
时锦大为震惊,不可思议地看了眼地上的人。
“刚成形的炼息一阶邪魅,只能靠依附有魂体的人族生存。杀了他吧,不然他只能被痛苦地折磨下去,直到被完全吞噬。”
凤眸中闪过一丝纠结与不忍,却在这时,那男子猛地从地上弹跳起来,在一片惊叫声中,向最近的时绯清扑去。
众人只觉得眼前一道强劲的紫光,四周似有强劲的力量涌动,紧接着一阵噼里啪啦声响过,难闻的焦味迅速弥漫开来。
只片刻,紫光退去,迫人的力量也随之消弭。再定睛看去,却见地上一个焦炭似的人形事物,而那青衣少年面容不安而焦虑,朝四周巡望,似在寻找什么。
惊魂未定的众人还未明白发生了什么事,却听人群中有人惊呼起来:“杀……杀人了!”
这一声惊叫,无异于一包小型炸药,立刻带起一片混乱的骚动。
就在这时,街道那头传来整齐划一的步伐声。
“督民府的巡城军来了!”
仿佛看见了救星,人们纷纷让开一条道,噤声观望。为首的督统按着腰间佩剑,朝地上那块焦炭绕看了一圈,又用他审时度势阅人无数的小眼睛打量了时锦一下。
这身打扮并不华丽,但其人身上隐隐透出威慑之力,不似下等人族,况且刚才的雷绞术,他看得真真切切,这是炼星一境法术。小小年纪,便已淬炼一星魂,放眼整个川泫,怕也屈指可数,这少年必是来历不凡。
一般的炼星士他就已经得罪不起,更何况是这个淬炼星魂的炼星士。不过这么多双眼睛看着,也不能丢了督民府的脸面。
思定,那督统便抱了抱拳,先礼后兵,“这位公子,光天化日,当街杀人,你触犯《中凌百律》第三十六条,还请随本统领去督民府一趟。”
时锦虽然担心时绯清,不过他也确实要向督民府弄清邪魅突然出现在中凌城内的事,况且,这些百姓根本不知道那男子被邪魅控制,自己当场击杀,等同于谋杀,根据中凌州律法,就算是炼星士,随意屠戮百姓,也要受制裁。
“大人,您可不要冤枉好人,这死者才是穷凶恶极之辈,杀俺府上十头母猪……”
那督统不耐烦地一挥手,便有巡卫上前拦在那锦衣中年男子面前。
“一并带走!”
既然时绯清说去去就回,就一定会回来,只是方才那片刻间,他究竟看到了什么?
不远处,那马车还停在米铺门口,那掌柜正站在铺门边正伸头缩颈朝这边张望。时锦想了想,便向那统领借了片刻时间,托那米铺掌柜照看马车,并留了几句话给时绯清,这才安心去了督民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