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这是胡人的琵琶,又叫胡琵,非用手指弹,乃是拿物敲击,因此清亮。」
昌帝哦了一声,这个时候音乐已经进入了破(注13),和声起,琵琶声渐消,代之而起的是二胡,这破也是与众不同,和声整齐却音浅,倒是二胡一枝独秀一般,声音亮丽,悲怆中带着压抑,再看场中的舞女似在红尘中挣扎,又似在轻声喟叹,令人看了心情也随之低落,有几个皇室女子甚至轻轻地拭了一下眼角。
可是没等人自怨自怜太久,突然听到音乐一变,乐器又换成了古筝,那女子双袖一扬,长长的罗袖便在空中展开,这个时候她又换了一面,别人才意识到她的另一面是素雅洁净,眼神淡淡的,透着一种睥睨,一种不着痕迹的轻蔑,仿佛众生在她脚下皆似蝼蚁。
她的身姿轻盈,罗衣从风,长袖交横,仿佛挣脱了天地间的桎梏,有一种来去了无相关的潇洒。
那种特有的音乐舞姿已经完全让人着迷,连片刻的低头交谈都忘却了。这个时候不知道谁把灯灭了,台上在夜明珠的照映下,女子只留下淡似尘烟的剪影,一舞精彩到极至还未令人回过神来,便已到了曲终人散的时候。
曲音消散之后,众人都沉默了许久,才听昌帝才叹了一句:「果然是此舞只应天上有,人间难得几回见啊。」
李缵好像忘了回昌帝的话,只听一个女子轻亮地道:「父皇,叫那女子出来一见吧,我觉得她跳的舞仿佛是申诉故事一般,孩儿好想知道这是什么故事。」
昌帝回头见那女子,一笑便道:「瑞安,你便是好奇。」
所有在场的人都被这舞弄得心醉神迷,唯有楚暠心惊却不是为了舞,而是他认出了这个舞娘便是前几日自己追杀的蔡姬。他万万没想到一个三流的跳艳舞的舞女,短短数日不见,居然气质变得有一种隐然不可侵犯的高华之气。
瑞安这么一多事,楚暠忍不住道:「瑞安,不过是一个舞女,你一个公主嚷着听一个舞娘事,成何体统。」
他的话一出口,李缵已经淡淡地道:「南朝的公主见这位舞娘有*份,我听听倒无妨。」
楚暠的脸如茄色,他没想到自己心急之下又把李缵给得罪了。
昌帝笑道:「传她上来吧,能将舞跳到如此境界的女子想必是一个传奇。」
李缵微微笑了笑,道:「确实……是一个传奇。」
蔡姬缓缓地走上来,她已经去了彩装霞衣,改成普通的罗衫,尽管容貌依然艳丽,神情也会不由自主带着媚态,但是刚才她那妖艳似鬼的半面给人留下了太深刻的印象。因此她这么一素颜上来,别人反而觉得她淡淡的有一种清雅,神情偶尔有几分慵懒,远不同于寻常的女子。
「蔡姬见过圣上。」
昌帝笑道:「平身,你的舞跳得不错。」
「蔡姬谢过圣上夸奖。」
昌帝笑道:「你此舞可有名头?」
蔡姬淡淡地道:「不屈。」
昌帝一愣,重复道:「不屈。」
「不屈乃是此舞的名字,不以卑微而屈膝,不以弱小而屈膝,不以一时之得而屈膝,不以一时之失而屈膝。」
楚暐心中震撼到无比,倘若不是贡献此舞的人是李缵,他简直会以为是哪一位大臣刻意安排来变相劝诫自己。
昌帝一时不知道该如何应对眼前这位舞娘的话,楚因温和地笑道:「二殿下府上的舞娘真是令人耳目一新,乐舞从来只有靡靡之音,哪得几回铿锵。」
李缵自然是有苦难言,心里暗叹:原夕争你好,你不但让蔡姬吸引了皇帝的注意,还借着她的口给南朝皇帝进言来了,一石数鸟。
他没开口,蔡姬却向楚因行了一下礼,道:「回十皇子的话,蔡姬……并非北齐人,二殿下虽对我有救命之恩,但我却是南朝人,与他也只是一时的宾主之谊。」
她这么一开口,楚暠是又惊又怒,他一直想不透李缵排这么一场舞是什么意思,现在总算看明白了,蔡姬竟然有告御状的念头。
他不由自主地去看了一眼陈昂文,见他的脸色也不太好看。
昌帝知道李缵不会无缘无故安排这么一场舞给自己看,里面必定有下文,而且这个下文恐怕会令自己相当难堪,不由轻轻皱了一下眉头。
他沉吟了一会儿,转头看向李缵,笑道:「多亏二殿下救了这么一位奇女子,否则我们只怕要失了眼福了。」
李缵笑了笑,道:「圣上,蔡姬一舞只不过是为了有机会能与圣上诉一下自己的冤情。」
楚暠再难以忍耐,道:「南朝自有律法,若是此舞女果然冤情,理该上去申诉,岂能惊扰当今圣上。」
李缵冷笑了一声,道:「奇了,蔡姬还未话,你怎知必然会惊扰了圣上?」
楚暠还未话,昌帝已经一举手,道:「蔡姬,你有冤不妨来与朕一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