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明远换了一身便装,偷偷叫上白浩一起离开了顾公馆。
他轻巧地翻进了程九的房间,刚刚站稳,后脑勺便抵上了一把枪。
“我。”他神态自若地自报家门。
程九收起枪,绕到他的面前:“你来做什么?”
还没来得及解释,门外响起程天的脚步和敲门声:“姐,我进来了?”
程九慌忙制止:“等会!”
程天听话地在外面站着等。
程九不知所措地看向顾明远,拼命回想着房间里可以藏身的地方。
顾明远伸手指了指书房,程九将他推进去:“不许出声,不许出来!”
顾明远顺从地走进书房,把门掩上。
程九给程天打开门,还没来得及说话,程天便竹筒倒豆子一般汇报起来:
“姐,去江北的船票和火车票都买好了,我已经吩咐宋伯在看房子了。碎金碎银的都存到银行里了,剩下的零钱你路上用……”
程九眼看他没完没了的嘱咐,打断了他:“好了,这些小事等会再说。我还有几本账没看完,看完了你再来。”
“我……”
程天意犹未尽地走了,程九把他送出门外。
眼看着程天走了,程九回到房间反锁了门,走进书房:“你来做什么?”
“你要去江北?”
程九低头不语。
“去江北做什么?”
“做医生。”
“江城又不是没有医院,为什么非要去江北做医生?”
程九依旧低头不语。
顾明远仔细琢磨了一会儿,率先打破了沉寂。
“怕了?”
“我有什么好怕的!”程九嘴硬反驳道。
程九的确是怕了。
她回国还不久,就已经因为跟军政处的关系在青龙堂招人嫉恨,上次在顾公馆出风头还遭人报复。
她虽然学的是医学,但当这些突如其来的疼痛真正发生在自己身上的时候,她还是无法淡定应对。
“做程九爷的确不容易,”顾明远熟门熟路地给二人倒了水:“但是你走了,下一个程九爷会更难做。”
“什么意思?”程九抬起头来。
“你该明白的,”顾明远耐心地给她分析:“青龙堂的水比你想象的还要深。”
“你以为你想让程天接替你的位置,赵天虎就会给他吗?就算他真的当上了下一个程九爷,他怎么立威?把你赶走,自己做程九爷,如何服众?”
“不是他把我赶走的!”程九反驳。
“你知道,我知道,你的兄弟们知道吗?赵天虎知道吗?”
程九承认,这些是她没有想过的。她以为她走了之后众人就会自然而然地拥护程天,却忘记了,他们不知道,程九是自愿离开的;他们不知道,程天是她的亲弟弟;他们不知道,程天是程焕镛的儿子。
程九一时失语。
这些事她的确没想过。
她现在有些后悔自己被冲昏了头脑。自己在青龙堂,只不过是活在父亲的荫蔽下的程九爷,根本无足轻重。
如果她真的贸然离开,留程天一人在这里给她收拾烂摊子,如果程天遭遇什么不测,她一定会后悔的。
程九往后仰倒,整个人像泄了气的皮球一般瘫在椅子上。
“你是程二爷的继承人,除了继承他的地位、权力和财富,也不得不继承他的事业、压力与困难,”顾明远正色道:“除非你放弃所有的一切,将程二爷给你们积累下的东西拱手让人。”
程九被这句话提醒了。
她回来的目的,不就是探寻程焕镛死亡的真相吗?
程焕镛的死,青龙堂的每一个人,都脱不了干系。
“那我要怎么办?”程九依然闷闷不乐。
“做医生。”顾明远给出了他的答案。
“做医生?”程九抬起头来,疑惑地看向顾明远。
“做医生。”顾明远又重复了一遍:“留在江城,还是去江北,你自己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