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声跪下,不住叩头:“禀千户,卑职绝无离千户而去的心啊,这也是为千户前途着想啊。千户您就不想位极人臣,不受牵制,能够自由地实现自己想法?”
“自由自由,天下古今几多之罪恶,假汝之名以行!”。陈雨忽然想起罗兰夫人(注1)的这句名言,不由轻声吟哦出来。室内一瞬间如霹雳闪过,随即是可怕的寂静。
除了李大虎,别的人都是精通文墨,岂有听不出陈雨这句话的含义?难道千户怀疑自己的忠心?几个人心里立刻浮起这个念头。
你们出去吧,明早来拿书信。陈玉的声音幽幽响起。
见地下几人依旧叩头不止,陈雨忽地大吼:“走,都给我走!”他的声音在夜里传出,惊动了卫士,门外不断有脚步声响起。
陈雨伸手拉起地上三人,语气回复低沉:“去吧,大家都好好想想。”
命令卫士都退下去后,陈雨心情沉重地走到院子里,看着稀疏的星光。
我难道真错了?可是,我只是个小人物啊!我从没想过成为挽狂澜于既倒的英雄啊!我不像那些穿越前辈一到古代一睁眼就要改天换地,呵呵,我只是想和自己亲近的人活下去啊!这一刻,他忽然有些理解那些跟随农民军的流民了,难道他们不想活着?自己杀的那些土匪,真的就是无一个无辜,仅仅是为活下去的普通草民?
无数念头纷乱地涌现,陈雨忽然嚎叫起来,惊起了树上的宿鸟。
他忽然觉得自己的手让人拉住,那淡淡的温暖此刻却使得他冷静下来。陈雨这才发现何立秋周婉依不知道何时来了,一边一个拉住他。
漆黑地夜幕里,二堂的灯光远远地浮现,陈雨下意识地问:“二丫,小草,你们说,男子汉就一定要为了当大官,让自己手里不断地染上别人的血吗?”
何立秋紧紧握住他手,扬起头:“和尚哥,其实这不怪你,怎么能怪你。”
小草也叹息着道:“哥,这世上的人只是为了活着罢了,不过杀那些吃人的土匪,我觉得是对的。”
“是啊,其实我只是想活着,带着你们活下去,有能力就多帮一些人活下去,没能力就少帮。”陈雨苦笑着说:“难道我错了?”
“子玉,你是错了!”李晚晴的声音忽然浮起在夜色里。
陈雨盯着夜色里李晚晴朦朦胧胧地剑眉,认真地问:“错在哪里?”一时间他竟然没有注意李晚晴第一次没有称呼他千户,而是以字相称。
李晚晴道:“子玉以为他们要背叛你,故而难过吧?”
陈雨点头道:“我自己知道,自己不是当大官的人,也不怪他们,人都想上进。”
“子玉,你如今是巡检,带着一千人,就护住这竹林关,龙驹寨一带百姓安全,可是如你掌握一州,一府,甚至一省,那不就会让更多的人活得安全吗?难道你不想更多的百姓如同今天,听着戏,唱着山歌,吃饱饭食?你错怪他们了,子玉!所有人,包括我只是希望你这样爱护百姓的人能够得到更大的权利,掌控更多的地方,从而让更多挣扎如露珠的生命存活。”
李晚晴的话如同明灯,在陈雨迷茫摸索前行如同充斥黑夜的心路上亮起。难道自己来到这个乱世,就只是谋求如同野狗一样活着,以后随着这个民族的一步步失败而不断逃跑,最终逃亡海外?陈雨陷入沉思。
李晚晴拉着何立秋周婉依离开,小声说:“妹妹们,让你们的子玉哥好好想想。”
走进二堂时,李晚晴忽然觉得自己脸有些发烧,心也仿佛跳的快了些。难道自己已经违背了初衷,自己不是只缠着父亲要来看看这个不一样的和尚吗?
注1罗兰夫人(1754年3月17日-1793年11月8日),全名为玛莉-简?罗兰,娘家姓菲力普。法国大革命时期著名的政治家。吉伦特党领导人之一。她的丈夫让-马利?罗兰也是吉伦特党的领导人之一。
她被控为保皇派的同情者并被不公正地判处死刑,事实上,她是因罗伯斯庇尔对吉伦特派的大清洗而在1793年11月8日被雅各宾派送上断头台。临刑前,她在断头台上向着革命广场上的自由雕像鞠躬,并留下了一句为后人所广为传诵的名言:自由自由,天下古今几多之罪恶,假汝之名以行!
两天后,其夫在鲁昂郊外的一处简陋住所里自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