省风调雨顺、百业复苏了。
码头上,处在数百文武官员簇拥中的赵尔巽神情激动难以抑制,他遥望四周高呼“大人保重”、“一路顺风”的数万民众,眼泪是擦了又擦仍然滚滚而下,为官数十年,他从未经历过如此场面,做梦也没想到,自己会在离开的时候,得到四川民众如此厚爱。
码头上众官员中年纪大的忍不住呜咽起来,年轻的也都频频叹息感动不已,心想将来自己若能获此待遇就不枉此生了。
搀扶着赵尔巽的是师爷袁金铠和侍卫长郭铁城,身穿笔挺副参领军礼服的萧溢茗站在赵尔巽身后,紧靠萧溢茗的女子一身白色印花旗袍,头上戴着顶小巧的遮阳帽,一圈白沙将她的容颜笼罩其中,就像薄雾中的合江亭一样,亭亭玉立,婀娜秀美,她就是萧溢茗的心上人易姐。
冗长的告别完毕,官员中响起古老的送别歌声,随即引发所有官员的共鸣,歌声越来越大,苍凉而又低沉,整个天地似乎都因歌声而变得一片萧瑟。
难以自制的赵尔巽挥挥手,在袁金铠和郭铁城的搀扶下登上客轮,萧溢茗拉着易姐的手,领着一队侍卫跟随而上,身穿洁白礼服的英国船长和大副带领十几个船员整齐列队,举手敬礼。
汽笛鸣响,客轮缓缓驶离码头,在成千上万民众的祝福声中顺流而下,缓缓消失在雾茫茫的江面上。
客船驶出数里,客舱里的赵尔巽终于平静下来,他叫过萧溢茗,拉着这位后辈的手不悦地问道:“你跟着我干什么?”
萧溢茗眼珠子再次发红,深吸口气,低声回答:“到下游十五里码头小侄再下去。”
赵尔巽长叹一声,握着萧溢茗的手低声叮嘱:“你现在是边军参领了,不能再有这么多的婉转柔肠,带兵的人就该有带兵的样子……易姑娘,老夫恐怕无缘参加你们的婚礼了,今后要是有机会,老夫也活得长一点的话,别忘了和溢茗一起带孩子给老夫看看。”
“师伯……侄女记住了。”
易姐跪下行大礼,珠泪再次夺眶而出再也不能言语。
赵尔巽伸出手虚扶一下,两个女仆已经上去左右搀扶,赵尔巽再次转向萧溢茗:“今天这场劳民伤财的送别,是你捣腾出来的吧?”
萧溢茗如实回答:
“码头是提督府和成都府衙临时修补的,工商界人士感激师伯数年来的轻徭薄赋大力扶持,是自发前来相送的,小侄只叫来这艘江川客运公司的船,让这艘船把师伯送到上海,免去途中辗转更替徒增劳累。
“至于数万民众汇聚锦江两岸,小侄事先也不知道,也想象不到,这都是师伯的仁政感动巴蜀万民的结果,师伯不是曾对小侄说过吗?‘百姓心里自然有杆秤’,小侄今天总算看到了这杆秤的威力。”
赵尔巽大为欣慰,不知不觉望向窗外,看到江岸上不时有民众肃立静观,其中不少人还对着客船挥手致意,禁不住再次长叹:
“是啊!民心……老夫自问对得起巴蜀百姓,可数年来也只是抱残守缺,甚少建树,离开时竟得到万民相送,感动之余也深为羞愧,这民心啊……
“溢茗,你的老师一时半会儿回不来,临走之前,老夫没什么送给你,就越俎代庖给你改名字吧,你心地善良,暗存拯救万民于水火的远大理想,就把溢茗改为益民吧,你在短短数年中突飞猛进,方方面面成绩卓然,大有一鸣惊人之势,所以老夫再给你取个字号,就叫一鸣吧。”
“谢师伯!师伯的恩情,益民永铭肺腑,恳请师伯安顿之后,时常来信教诲小侄.....”
萧溢茗再次跪下泪流不止,再也说不出一句话。
赵尔巽扶起箫溢茗,哦不,现在该叫萧益民了,两人一起来到窗边低声说话,周围众人随着赵尔巽的目光望向舱外,叹息声声深受触动,箫益民更是心潮起伏,感慨万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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