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小雪回到学校后,一直回想着白连江的样子,他那头梳理讲究的、闪着光亮的头发。那发式像什么?像是个老干部——不,有些太年青了,又像是个大碗人物——不,有些太儒雅了……一个野性未泯的正人君子!林小雪心里冷笑了一声。她还真是盼着再去见他!
刘一凡?哈,他算老几?
第二次在见面时,林小雪就不用那么辛苦搭车了,白连江的车直接在校门口等他。白连江里面的衬衫敞开着,外面罩着一件沙色西服,人显得比上一次更加精神。他把林小雪带到了一家雅静的西式小吃屋。林小雪坐着雅座,看着四周精致高雅的装饰,心里即刻涌上来一个念头:要是父母能来这个地方,该多好!这么多年了,父母的影子总跟着她,再明媚的光景,都会因此罩上一层灰色的、只有她的心才看得见的雾霾。
“怎么样,喜欢吗?”白连江问,看着小雪。
小雪连忙客气一笑:“喜欢,真好!”说完又陷入了思绪。
“想什么呢?”白连江看着小雪心不在焉的样子。
“人生来就是不平等的。”小雪突然说了这么一句,“什么人生来平等,骗人的鬼话!”
“怎么突然想起这个来了?”
“我没法儿不想。比如你和我妈吧,多不平等!我妈没钱……进监;你呢,有钱……好好的……对不起,我对事不对人。”
白连江不慌不忙喝了一口咖啡。“哎,其实你是不知道,不过你说的都有道理。我们不说这些让人泄气的事了好不好?小点来了,好好享受吧!”
小雪吃了一块酿蘑菇,细细品起来,不禁夸道:“嗯,好吃!”
白连江显出几分得意:“美人喜欢就好!”
“你说什么?”小雪其实已经听清楚。
白连江风度十足地又是一笑:“你耳朵很尖。”
小雪转话题:“现在可以告诉我那东西是什么了吧?”
白连江点点头,神情严肃了起来,“一个历史的东西,可能不一定让你感觉特别爽,要有思想准备哦。”
“我有思想准备。”林小雪也很认真地说。
白连江从他随身带来的咖啡色文件夹里取出来一个贺年卡尺寸的信封,小心的打开信封,从里面取出来一张照片。
“看看,认不认得?”
林小雪接过那照片,全神贯注地看着。先是平静;慢慢地,眉宇间现出了细细的皱纹,起了轻轻的颤抖;接下来眼睛开始频繁地眨动……终于,连她自己都没有感觉到地,晶莹的泪珠像断了线一般坠落。
那是她儿时熟悉的妈妈呀!尽管后来几次的探监,妈妈变得那么样的憔悴和苍老,可深深印在她心坎里的,就是照片上的这个形象,这个微微的笑容,这个年轻、单纯的女人!可照片上的妈妈这时在干什么呀?她手拿茶壶,有些腼腆地笑着,准备给白连江——这个将要在她身上发泄肉欲的男人倒茶。她的眼睛像蒙着一层雾,仿佛她的心还沉浸在某个神话里头。妈妈那个时候就是自己现在的年龄,看着眼前儒雅的白连江,她心里好像还抱着什么单纯的希望……
林小雪越想越伤心,桌前的美味饮食顷刻间变得毫无意义和滋味。
白连江见状懊悔:“唉,小雪,看来我给你带来伤感,我的不是,对不起啊!”
白连江一阵抱歉,林小雪反而平静了下来。她拿纸巾揩揩自己的眼角和鼻子,“没事,没事了。对了,这张照片,能给我吗?”
“我有副本,原件你保存着都好,算是我的赔罪。”
林小雪:“白先生,您很有心。”
白连江:“虽然相处时间短,你母亲给我留下很深的印象。她是一位不凡的女子。”
林小雪用点头表示谢意。
两个人都只字不提白连江和杏真究竟怎么认识的,两个人心照不宣。
白连江看了看林小雪,“你和你母亲很像,从内到外。”
“我自己都觉得是,”林小雪说:“我母亲塑造了我,定了我的命运。”
“命运还是要自己掌握吧。”白连江表示了不同的看法。
小雪意味深长地回应:“说得没错,但是在我这里,我好像更愿意让我妈妈决定我的命运。母亲是我的财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