威廉 一家子（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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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科恩已经有一个月没有去看望父亲老威廉了。以前，他每个周末都要带着儿子艾伦到六十英里外的卡玛瑞洛，和父亲共度几小时情趣盎然的时光。父亲是越南老兵，他在战场上如何一梭子射倒一排敌军的英雄故事，对少年艾伦很有吸引力。父亲养的大丹犬是小艾伦的最爱。还有，老威廉不服老，不仅去学开飞机，还会站在小飞机上耍猴拳！所有这些，都让这爷仨的聚会充满了欢乐。

    不过，近来一些事情在慢慢地起着微妙的变化。事情还得从七年前说起。

    七年前，艾伦六岁，奶奶病重。科恩的母亲有美洲土著血统，是一个十分顾家的女人。她去世前立了一个遗嘱，其中一条是说要将她平日所积蓄的钱用来给科恩买一部他喜欢的越野车。还有一条是不要扔掉家庭厅里的老家具。那些老家具陪伴科恩和艾伦两代人成长，有这个家庭的共同记忆。

    母亲走了，科恩如愿买来了自己一直想要的凯迪拉克越野车，厅里的家具摆设也没有变。每次科恩父子到的时候，艾伦总要跑过去坐到那个扶手摇椅上。几十年的摇椅，艾伦坐上去一摇，就会发出吱呀呀的声音来。艾伦已经听惯了那个声音。

    母亲走的第二年，父亲便有了新的女友，叫提娜。科恩记得，当他把这个事情告诉他的中国同事丽丽时，丽丽第一个反应是：“你父亲多大？”科恩站着，眼睛转了一圈，没想起来父亲的确切年龄，“大概七十不到吧。”

    “哦，”丽丽脸上的五官一齐动着，似乎在跳着诡异的舞，“新女友比较年青吧？”

    “嗯，才二十九岁。”科恩也不忌讳，甚至有点替父亲感到自豪。

    “啊，明白了。”丽丽说完埋头继续忙活。

    “你明白什么了？”科恩的头脑里一半雾水，一半清晰。

    老威廉迎来年轻新女友的第二年，科恩自己的生活也酝酿着一场风暴。他和华裔妻子安吉因为许多观念谈不拢，冷战经年，也无性经年。这些年来，由于艾伦还小，科恩的日子一直是凑合着过。

    安吉出生在中国江南一个小村镇里。她长着一张圆脸，有点像彩塑里的唐朝女子。一头斜刘海微卷短发，半遮她的双眼皮大眼睛。看上去，她有着职业女性的严肃，却少了几分活泼和柔媚。

    在诸多不和谐中，科恩最难容忍的一件事就是：安吉竟然会打儿子！安吉不是科恩认知中那种温柔的东方女性，她对艾伦说话常用大呼小叫，而不是循循诱导。每次科恩提起，她就说：“打是疼骂是爱。哪有妈妈不爱孩子，爱的方式不同，这种事有什么好说的？”科恩说：“当然要说，因为方式很重要。”

    科恩的话安吉并没有放心上去。艾伦七岁时，有一次在木地板上玩滚球，安吉不让他玩，说会把地板弄坏。艾伦没理会，继续咣当咣当滚，安吉喊说：“再滚，我打你！”艾伦还继续，安吉怒冲冲过来，一巴掌打在了孩子的肩膀上！

    艾伦愕然，脸色顿时沉了下来。科恩愕然，问：“你怎么打孩子？！”安吉理直气壮：“我警告过他了。他这么不听话，不打怎么可以？”

    科恩气急：“全世界孩子都不听话，都打吗？你要讲道理么。要你这个妈是要教育孩子的，不是要打孩子的！”

    安吉：“打也是教育。我从小就是我妈打大的。”

    科恩明白了。他听说过，中国人传统上有打孩子的做法。这个问题上，还真没什么道理好讲的了，“别跟我讲你小时候的事，反正你以后不能再打艾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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