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点火烧了一座营帐,一时浓烟滚滚,几里外的丰州守军看的清清楚楚。这是石雄与城中守军约定的暗号:火起说明拦河大坝尚未建成。
战场由丰州东北角移向城西北,又由城西北转战到城南。石雄的三十骑到城西时只剩二十骑,到城南又变成了十骑。因为城外各军追逼太紧,丰州守军眼看石雄靠近城门,却不敢开门迎入。石雄只得由一个城门转战到下一个城门。
丰州原有六座城门,因为兵少,战前被别思过封死了两座门。剩下的四门,正好东西南北各一座。杨昊驻军东门外,石雄赶到时只剩八骑,人累马乏,血透战袍。丰安将士敬佩他的英勇,眼见他落单势孤,都不愿上前拦阻。
杨昊也有心放他一马,故而迟迟没有出兵追截。石雄借机靠向了东门,东门守军见石雄归来齐声欢呼起来,赶紧放吊桥迎英雄。蓦然,城头金锣急响,只见东北方向丰安军营寨与捆奴军营寨交界处,一支铁甲骑兵突然杀出,势如奔雷一般抢逼过来。
石雄兵马已困,虽然离城门更近,但看势头竟是捆奴军先到城下。石雄不敢冒险,他冲着城头大喊了一声:“关城门!”便折转马头朝城东南角的一片小树林奔去。城上守军见他退走,这才忙收起来吊桥。
率军来抢城的是乜嘢其木格,眼看抢城不成,便折过马头来追石雄。此时石雄已距小树林不到百步,他突然提住马缰,挥手示意身后七个人停下来。这七人中有四人是他的结义兄弟,依次是常松林、张华阳、万涛和穆敏中。常松林见他突然停下,紧张地问:“大哥,怎么啦?”
“林中有伏兵。”石雄掉转马头,道:“各位兄弟,咱们无路可走了。”
常松林哈哈大笑道:“没地退更好,咱们就跟这帮奴才兵拼了。”众人纷纷应和。
石雄叹息道:“是我害了你们。”
张华阳道:“大哥这话我不爱听,咱们结义时说过什么,有福同享有难同当。今日咱们战死一处,岂不痛快!”众人都应是。
石雄闻言大喜:“好兄弟,咱们就放开手跟他们大干一场!”
众人正要回身发起冲锋,林中却突然跑出来一群马来,都是身高体壮的河西好马。马鞍辔头都圈套的整整齐齐,众人见状都面面相觑,石雄最早醒悟过来,叫了声:“弟兄们,快换马。”七人这时也醒悟过来,这是有人在暗中帮自己啊。
此刻乜嘢其木格也已追到小树林外,眼看石雄八人徘徊不敢进树林,料知树林里有埋伏,心中暗喜。密谱图雷被杀,捆奴军群龙无首,小齐金派他的叔叔瞎了一只眼的斗狮王蛮勒为主将,蛮勒性情暴躁,刚上任就给乜嘢其木格、墨哥、骨力吐三人下了死令:拿不住石雄,三人一齐斩首。
乜嘢其木格可不想死,自己上个月才花一百头牛、三百只羊和一百匹绢娶了个如花似玉的契丹姑娘,还没跟他亲热够了,就这么死了岂不白白便宜了自己那又丑又懒的兄弟?再说,自己护卫的主将在眼皮子底下被敌将所杀,若不能为主将,岂不要被天下人耻笑?
仇敌就在眼前,人困马乏,唾手可得,可就是这煮熟的鸭子也能突然生出翅膀飞走。乜嘢其木格亲眼看到石雄等八人换了马穿过小树林朝东南方向逃去。而他自己追到树林边时却被一阵乱箭射回。乜嘢其木格暴跳如雷,喝令部属冲入树林将阻拦的丰安军士卒抓起来。小树林里的丰安守军有一队人马,眼见捆奴军冲进来抓人,奋起抗击,借着树林掩护一连射伤六七名捆奴军卒。
乜嘢其木格怒不可遏,正要催兵大进,却被随后赶来的骨力吐劝住。骨力吐是沙陀人,素有智谋,他知道凭乜嘢其木格的百十号人在丰安军的地盘上动粗,最后吃亏的肯定是自己。他劝乜嘢其木格暂时忍耐不可动粗,
骨力吐遂与该队隶属的团校尉交涉,团校尉也知此事关系重大,不敢擅自做主,于是禀报了李通。李通将骨力吐、乜嘢其木格和守林队正叫到一起,让其各说各理,乜嘢其木格指责丰安守军袭击友军,并通敌放走了石雄。
守林队正则反责怪乜嘢其木格擅自越界追敌,又不曾打招呼,被袭的责任当由他自己承担;至于说通敌放过石雄更是无稽之谈,你说我送马给石雄,我说我没有,其中真伪只好去问石雄了,问题是石雄肯跟你说吗。
李通将问讯笔录抄写了两份,让二人按了手印,然后分别报给杨昊和蛮勒,由他们最后裁定是非曲直。
蛮勒脾气暴躁,但并未鲁莽无知,他知道这桩公案可大可小,处置稍有不慎,则后患无穷,于是他将此事禀报了小齐金。而杨昊问清原委后,则告知了孟博昌。
嘴皮子官司一直打到孟博昌、小齐金面前。两人自然不愿因为这桩无头公案而伤了和气,最后给出的裁定是:战场形势瞬息万变,大家神经都高度紧张,出现误判实属自然之事。守林队正和乜嘢其木格都有过错,交各自主将训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