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海平惊涛骇浪顿起,心中一万个不相信,既希望萧帧揭开那布帛,让他看个究竟,又不希望如此,正惊愕,突而听到了一声呜咽。他转了目光。方才扶住了萧帧的那小侍卫正捂着嘴,浑身发抖,那呜咽便是他发出的。
不知是不是错觉。刘海平觉得自己几乎要喘不过气来,这座百年宫殿真他妈的让人难受,又冷又闷,他心想。他听到萧帧说话了。
“其他人呢?”萧帧说,“萧六呢?让她来回话。”
段子扬摇了摇头,说道:“尚未寻到。我们到时,林湾那边已经没有活口了。”
“陆虎!陆虎!”萧帧突然叫道。
陆虎应声出来,萧帧盯着他。说道:“去将萧六找回来!掘地三尺了去找!若是找不回,你也不用回来了。”
陆虎略一愣,大声应了一声,转身带了人马离开。萧帧话说完,竟是不再多留一刻,眼梢都不曾扫过地上,一扬长裘,大步进了殿里去。殿外满地人静默站着,有的茫茫然不知所措,有的盯着地上严实蒙着死人。有人望着乾清殿大门发呆。
刘海平也断不出自己心里想法,于是只呆站着。良久。段子扬叹了一口气,吩咐荣天琪道:“抬到后殿去吧。”荣天琪抹了一把眼泪,招呼人上来抬了担架往后面去。
殿外人陆续散去了,刘海平磨磨蹭蹭也离开了。依了萧帧命令,加派了人手严守各处宫门,严禁出入,将关押的一众宫女内侍挨个细细审了一边。将整个楚熙宫差不多翻了过来,总算皇天不负苦心人,他在临福宫找到六岁的惠宗皇帝和他的傻子哥哥福王。
刘海平带了这两人到乾清宫中复命。天已然全黑了。荣天琪带了一众人守在宫门口,见他过来,便微笑拦阻道:“刘将军,王爷正在处理要务,暂不见任何人。将军请明日再来吧。”
刘海平看了看身边挤成了一团的两个小儿,又看了看乾清宫紧闭的门扉――那窗与门均黑漆漆的,一丝亮都没有,里面连灯都未曾点,又有什么要务需抹黑处理。他想不明白。
但这些也不需要他来想明白。刘海平于是和声笑着道:“既如此,那我们就明日再来,还烦恼荣小官回禀一声。”
荣天琪微笑道:“那是自然,将军好走。”眼看刘海平走远了,荣天琪脸上的笑顿时消失不见了,回望一眼黑漆漆殿门,脸上悲戚重新上满。
刘海平将两个小儿又带了回去,他如今暂掌着楚熙宫的宫禁,随意出入不得,就住在掖庭十二所里,回去后,将惠宗皇帝安置妥当后,便唤了出去打探了一天的消息的小厮小山进来。小山跑了一整日的路,也才归来不久,到了刘海平跟前,不等刘海平发问,便道:“大人,第二军完了!”
饶是刘海平心里早有准备,听了这话仍是面色惊变,问道:“到底出了何事?快细说来。”
小山说:“小的今日在段家那边晃了一天,听说方将军的人马一上了岸,就中了埋伏!”
刘海平震惊看着小山,喃喃说:“怎么会?怎么会?”
小山苦笑说:“怎么不会?那林湾渡口原本就里北大营不远,快马半柱香就可以来回了。方将军那些人一上了岸,不就是羊入虎口了吗?唉,可真惨,等到段家的人赶到的时候,竟是找不到一个活口了。”
刘海平又急切问道:“那吴将军呢?”小山说道:“听说吴将军原本是打算与段王爷一道攻打西城的,临行前得了消息,那何成竟是想浑水摸鱼,带了二万人马摸到了金怀。吴将军只得前去拦阻,到现下和没有回,听说那边也打得厉害呢。估计吴将军还不知道方将军这事呢。”
刘海平茫茫然道:“金怀?何成怎地这时候摸到金怀去了?金怀距离和风岭这么近……”小山看着他家大人不再说话了,金怀过了和风岭就是燕京了,若是让何成得了和风岭,那他们的处境也跟先前的裴元贞也就差不多了。
刘海平挥了挥手,示意小山退下来,他一人又静坐一阵,没有亲眼见到那担架上人的面相,他心中总是揣着狐疑,带到四下里都静了下来,他终是耐不住了,悄无声息开了门出去。
到了乾清宫,殿门口守着的人早散了去,只檐下挂着几盏静默灯笼,寒冬夜里虽是无风,却仍是冷极了。巡逻过来,他胡乱问了几句话,待人走后,他在殿门口转了几个圈,这才转到了后面。他知道那担架是搁在这后殿的。
后殿门扉紧闭着,里面黑漆漆无光。刘海平迟疑一阵,上前推开了门进去。门开了,外间檐下灯火印了方块影子在地上。他一眼就看见居中孤零零担架了。
一下子莫名胆怯起来,可是他若是不看清楚了,他永远都不会相信她会就这么没了的――漠北的玉泉雪山都不曾让她倒下,何况这区区渝水?
刘海平一定要看清楚,扭头见了窗下灯台里尚有料未燃尽,便取了火石点亮了,拿在手中,走到那担架边,正要一鼓作气揭了他,突然听了一个声音冰冷冷说道:“出去!”
刘海平吓了一跳,连忙转头,看了一圈,终于在大殿最里面角落里看到一团黑漆漆人影。因那人杵在暗处,刘海平看不清面相,便举了灯火往那处伸去,只一会后就看见了萧帧那张冰冷阴森的脸。RS