墨回到黑风寨,洗漱一番后就倒床睡下。次日晨起时,孙掌柜已经下山了,昨夜里瞎子沟的事,也料理的差不多了。这回进山的北狄人约莫三四百人,在瞎子沟里丧命了大部分人,少部分逃出谷的被孙瑾瑜料理干净了,能活着下山的也不过寥寥。而黑风寨这边,共有四十二人丧命,重伤者约五六十来人,轻伤近百人,功劳最突出者在山寨功名册留记一笔,另有奖赏若干。受伤者另行记功受奖。那些个丧命的,李进让这些人家小过来领尸,分丧葬银子。
偌大院中闹哄哄挤了一堆的人,好几家丧命的亲属在哀哀哭泣,其中一四十来岁上下妇人哭得犹是伤心。
方墨问了缘由,原来这妇人正是早先回来的虎子他娘,虎子背心中箭后,回寨子里不久就过世了。他家中原是兄弟俩个,兄长豹子早两年前就过世了,现下他也撒手人寰,这妇人没了儿女依靠,哭得犹是悲伤,一众人怎么也劝不住。
方墨心中难受,慢慢退出去,后院里练武场孙瑾瑜一人静静坐在石头凳上,黑脸沉肃,也不知道在想什么。方墨想了想,走过去,低声对孙瑾瑜说道:“瑾瑜,你听见了虎子他娘哭声了没有?哪怕豹子虎子兄弟中有一个留了一男半女下来,这为娘有了盼头也就不会这般伤心了。瑾瑜,你爹娘就只有你一个,你也该为他们好好想一想了。”
孙瑾瑜抬头看了一眼方墨,就又低下了头去。
头顶有云过来,遮住了日后,偌大院中添了几分阴冷。屋里妇人撕心裂肺的哭声断断续续传来,“……我的儿啊,你好狠的心,怎么说走就走了?你就不能想想娘?你让娘以后怎么活……”
方墨站不住脚了,转身就来到李进屋前。李进屋门虚掩着,有女人娇柔说话声传出来飞。方墨犹豫一阵,就在门口叫了一声:“李叔。”
李进在屋里应了一声后,屋门咯吱一声打开来,他在门口站住了,笑着说道:“是方墨啊,进来吧。”方墨一进了屋里,就闻到一股浓郁药味,屋里那酷似秦玉兰的妇人也在,正忙着收拾案塌上的瓶瓶罐罐。方墨脚步一愣,笑着对李进说道:“李叔,我还是过会再来吧。”
李进连忙说道:“不碍事,不碍事。”又对那妇人说,“眉娘,你出去吧。”那妇人依旧是曲了曲身后,退了出去。李进请了方墨坐下来,说道:“眉娘是舟州人,我曾救过她一命,她死活要跟着我上了山,我就留她在身边帮忙收捡收捡。”
方墨笑着说道:“既是李叔屋里人,为何不给人一个名分?”
李进摇了摇头笑着说道:“当初留下她时我就曾言明了的,她要跟我上山可以,但是其他事就不能多想了。”李进跟方墨说了这话后,又觉得她毕竟是一小辈,这般说这事,却是不妥,当下就转了话题,就说道:“你找我是不是还有事情?”
方墨想了想,说道:“李叔,前几日周子欣是不是常来你这里。”
李进饮了一口茶水,点头说:“是有几日在我这里,怎么了?子欣这孩子可不像能闯祸的样子。”
周子欣的事情藏在方墨心里已是有些时日了,因是惠州那边一直没有音讯传来,她实不好妄下结论,眼下进舟州的事情迫在眉睫,她又抽身无暇。李进不是外人,身边又有人手,她除了找他外,一时还真找不到能帮忙的。但是这事无凭无据,李进身边接触多是一些粗野汉子,未必能信天下还有丁秀兰那样九曲玲珑的女子。
方墨踌躇一阵,沉声说道:“李叔,你能不能找个稳妥人帮我多留意子欣?我怕他会做出错事来。”李进看着方墨,点了点头,说道:“这个自然没问题,不过,墨丫头,你到底在担心什么?”
方墨摇了摇头,说道:“我也不好说,但愿是我多心了吧。李叔,这事就拜托你了,一有了消息,麻烦你派人跟我说一声,让我心里也有个数。”
李进说道:“行,一有了消息,我就让人过去与你说一声。对了,你孙伯伯今儿一早就回了祁山主寨,他们这父子两个这回可是闹得不小,你跟瑾瑜素来亲厚,有空了也帮忙说解说解。”
方墨笑着说道:“我说了他不一定会听啊。”
李进附和笑着说:“那可不一定,你的话,他一向能听进去的。哎,这孩子一向懂事的,这回却是倔上了,也不知道这孙周两家亲事能不能成?我可是盼着喝这一杯喜酒的。”
方墨想起孙瑾瑜方才那样子,低头说道:“李叔放心,瑾瑜他心性端正,不会让他爹娘失望的,这亲事定是能成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