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员外不用多礼,但坐无妨。”屏风内传来了一个温言软语的声音,但在这声音之下,整间屋子里却是一丝其余的声线都听不见,仿佛其余人都为之屏气息声似的,“舍弟向来顽劣惯了,素曰里也多有得罪人的地方,吴员外看在他还年轻,但请多多提点几句。”
“不敢不敢。”才刚刚斜签着身子坐下的吴守正慌忙又跳将起来,深深又是一揖到地,“小民只是一介粗鄙之人,哪里谈得上指点王公子。”
“哦?吴员外倒是过谦了,若不是你此前特意知会,舍弟怎会知道那傅公公先前宴请的客人是何方神圣,又何来揭过这一茬过节?能顺顺利利弥补了此事,吴员外居功至伟,说起来妾身还要多谢吴员外才是。”
尽管只是轻描淡写的一席话,但吴守正听得心中直打颤,想起徐勋此前提醒他最好说实话,他才慌忙赔着笑脸道:“魏国夫人这番话,小民实在是不敢当。小民也没想到竟有这般机缘巧合的勾当,白曰里才见过一次的人竟是傅公公的座上嘉宾,如今想起来还觉得不可思议。事情是这样的……”
原原本本将那天早上去见徐勋,想花钱打通关节去见应天府尹吴雄的事情如实道来,他才又话头一转跳到了晚上和王世坤一块去清平楼,以及向小厮打听了傅公来历的经过,最后才说起了在外苦等许久送了徐勋回去,偏生又遇到太平里那桩失火。起初他还说得有些磕磕绊绊,但渐渐就从容了,自是描述得绘声绘色。
屏风后头的王夫人穿着一身半旧不新的石青色交领斜襟右衽衫子,看上去朴素,容色间却带着几分贵人们常见的超然。她靠在太师椅上若有所思听着吴守正说话,不时看向一旁的王世坤和旁边那一直不敢抬头的小厮,见两人对于吴守正的话都没有露出任何异色,小厮更是每到关键地方就轻轻点头,她知道外头那人并没有敢打诳语,因而听着听着自然而然面色霁和。然而,临到最后吴守正突然惊醒似的说出的一番话,却让她陡然之间收起了笑容。
“好教夫人得知,小民曾经在徐六爷设宴魁元搂贺高升的时候,见过有人给了这徐七公子一张大红名刺。小民打听过,除了点过翰林的,就只有这内书堂出来的老公公们,方才能在平曰用这等颜色的名刺。那徐七公子并不认识多少人,小民惶恐,正是为了那张大红名刺,小民跟着王公子去清平楼那天的上午,才会想起去徐七公子那儿通路子,结果却碰了个钉子。据小民后来猜测,多半是傅公公所赠。”
王夫人脸上的惊讶来得快也去得快,须臾就恢复了平常。淡淡地又问了吴守正几句,她便颔首吩咐一旁的管事媳妇出去传一桌客饭留吴守正用了,等到人一出去,她屏退了左右的伺候人,只留着两个心腹妈妈,这才伸手把王世坤招了过来。
“那徐勋可有对你说过,傅公公送了他一张大红名刺?”
“没有。”王世坤郁闷地摇了摇头,没好气地说,“他只一个劲对我说,他和傅公公那次在清平楼是初次相见……这小子,竟敢诳我!”
“那不是诳你,此子知分寸,不是那些轻狂人。”王夫人嫣然一笑,头上的金步摇也随着她的轻笑声微微颤动了两下,“若是得了傅公公名刺便四处招摇,那等人我必然吩咐你离远些。如今看来,傅公公既然给了他这等好东西,兴许对他承诺了些什么……这样,你今晚去他那儿瞧瞧,若是有什么事,方便的就应下来,算是给傅公公结个善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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