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是太子府的洗马。陆云收回在孙江身上肆意打量的目光,他不再多言,只道了一句“打扰”便顾自转身回了。
来时随兴,去时随意。他倒是不拘小节,放达不羁。
山阴犹自盯着他的背影看了一会儿,缓缓道:“此人傲气十足。子荆早先与他打过交道?”
孙江摇摇头:“二陆名气响亮,我入洛阳时日不久,不曾有机会碰到。”
“陆云既来了,陆机为何没到?”他在附近榻几环顾了一圈,“听闻他兄弟二人一向形影不离。”
“许是在园中散步。”山阴接道,她的目光跟着一扫,很快发现了离此不远大步而来的青衣男子。此人衣带生风,满脸含笑。越过一众郎君,径直向坐于一侧的刘琨与陆云走来。
年岁在二十五六上下,与石崇一样有着异常挺拔的身姿。她暗中扫过一眼,已与脑中的图像对上号:“此是石崇的外甥,二十四友之一的欧阳建?”她转而向孙江确定。
果见孙江点点头。
紧接着,又一波的人来了,左思,潘岳,崔基等纷纷到齐,各自入榻。一时间,露天草坪中觥筹交错,言笑晏晏,热闹非凡。
这时,忽见一人手持玉拂尘,步履生风,宽袍轻扬,款款而来。他一出场,满座之人面上皆是一喜。有风姿文雅,谈吐不凡的王衍在此,此次宴会,焉会寂寞?
王公刚入榻,另一名锦衣华服,玉树芝兰般风采照人的少年郎君翩然而至。此人骨格清秀体形颀长,面容清秀,眉间一股非男非女的媚态极为引人注目。
洛阳城中,什么时候有了此号人物?众人纷纷暗自揣度时,只有山阴,无意间对上他那双似曾相识的媚眼,狠狠一呛,口中酒水差点全数喷出。
公主府的赵清,河东心目中排行前三的男宠。他怎地来到了此地?
就在她凤眼圆睁,忙不迭借着饮酒掩饰失态时,衣袂飘飘,带起一阵香风的少年目不斜视,从从容容来到了山阴的下方跪坐。
他一双媚眼笑意盈盈的对着盯视他的众人大方一笑,继而将头微转向了山阴的方向。
“山舍人,公主府一别,许久未见了。”
当日被掳至公主府时,她也不过与这些美少年在小亭中一聚,这赵清与她说的句加起来还不到五句,竟是将她牢牢记住了?
被一个男宠这般招呼,实是羞愧!羞愧至极!
山阴掩了袖,果断地将头扭向一侧,不客气道:“郎君认错人了吧?”
这话,与刚才孙江的回答,何其相似,何其一致。
敢情今日,她与孙江都碰上了不该碰的人?
“有道是滴水之恩,涌泉相报。公主府中,赵清好歹救舍人一场,舍人故作不识,不觉心中有愧么?”
有愧个头!山阴心中暗自啐道,公主府中争风吃醋是常有的事,当日便是换了别人,你赵清便不装病了?便不使计将公主骗过去了?
想归想,她到底还是转过身来了。对上赵清极致的面容,她嘴角一扯,正色道:“赵家郎君今日风采逼人,山某竟是没认出来。”朝着赵清来的方向使劲瞅了瞅,她奇道,“公主呢?难道公主不曾现身,却派了郎君前来赴宴?”
“正是。”赵清轻轻一笑,“临行前,公主有言,若是见到山舍人,便为她带一句话。”
河东有话要人相带?
不知怎地,山阴脖颈间一阵发麻,她蹙了眉细听赵清接下来的话,却听他不阴不阳,不浅不淡地说了声:“公主说,舍人与卫洗马若是有空,不妨多去公主府走走。有些事,有些话,几人相商,比单枪匹马得好。”
什么意思?
想到河东对卫玠的一片情,她勉为其难地点点头:“山某知道了。多谢公主美意。”
两人说过这么一番话,都各自将头一转,不再理会对方。
就在这时,一阵大笑声从前方榻几传来。挺拔如松,一身琳琅的石崇在婢女的簇拥下大步而来。他在席间站定,持起酒盅大声道:“诸位,今日能请到洛阳城中最为出名的才俊来此赴宴,季伦甚为幸之!”
他的声音洪亮如钟,在这碧水蓝天之下远远传开。端坐于榻的才子俊杰们纷纷起身举盅相敬。
此起彼伏的贺声中,山阴凑近孙江低道:“洛阳城的才子,最为出名的莫过于‘二十四友’,我等在此无非锦上添花,衬衬排场,且看他如何打算。”
孙江目光一扫,点头称道:“光是请‘二十四友’,显得有失公平,到时看机行事即可。”rs