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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一章 花落知多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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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本来王吟瑜是安排白媚住在桃源里别墅的,赵家有三个别墅,但桃源里的使用频率是最高的,因为它位置好位于市区闹中取幽之处交通便利,而且环境好,它背靠以绚烂野桃花闻名的桃花山,前面还有一条清溪河,空气新鲜得像个新生儿,非常安静连隔壁邻居家两只蟑螂的秘密私语也能听得到,不像那两个别墅不是道路有施工就是邻居有装修,还有一点,它面积大,上下四层(还有一个地下车库)有十几个房间开个酒会都够了。

    桃源里的装修设计赵淮南也是颇费心思不计成本地请了几个风格迥异的大师,一楼与庭院请了江南园林派,二楼是赵淮南夫妇的书房卧室会客厅等他请了徽派大师,三楼是赵玉颜使用的空间自然是欧式风格——意大利风格杂揉地中海风格,四楼是客人的起居室又恢复到中国风。

    住在这样豪华高档的别墅,不想成为其主人的姑娘只有两类,一类是已经成为主人,一类是主人的女儿,但白媚都不是,所以白媚想成为它的主人也是理所当然的习惯性梦想——公主梦总是在夜晚萌芽摇曳生姿隐约可见。

    白媚忽然对别墅的男主人赵淮南产生了爱情——这样的爱情来得突然连她都猝不及防,尽管这爱情是她自己制造(也可以说是凭空捏造)的,倘若忽略爱情幼苗所滋生的土壤与世俗眼光的刀剑风霜催逼损伤,幼苗长成参天大树也未可知——在她看来爱情是神圣而伟大的可以排除一切世俗偏见繁文缛节的适用且世俗也应让位于神圣,尽管她的爱情从来就没有实现过——要么她不给予要么他人不给予。

    对白媚来说,赵淮南是一个成熟而优雅的男人,这种成熟美尤其能成就一个年青姑娘的爱情幻想,他仪表堂堂,身价不菲,待人接物优雅大方,每天出入高档场所,出手阔绰,他符合她梦想中的男人的所有的参数与细节——她总是在逻辑上假定一个男人是她的白马王子,然后再证明骑白马是王子,如果那天王子恰巧没有骑马或是骑的是黑马或是白马借给王子的朋友骑了——她便会陷入逻辑混乱。等她从混乱的逻辑中清醒过来时,王子是王子,白马是白马,白马王子只是给予短暂爱情的注脚后离开——孙国维如是,地产商如是,钱均夫不是——他是一个迷惑项,惟妙惟肖。

    如果排除世俗给他们定义的不可能,她自信地以为她应该满足赵淮南对女人的所有要求与想象——如果年青走向反面成了幼稚,那么温柔懂事应当可以有效弥补,如果冰肌雪肤滑腻如霜也是司空见惯,那么红唇欲滴千娇百媚便是有益补充,她一面想着不足一面予以弥补,结果她于自己的想象中成了一个完美无瑕的女人。

    白媚想象中的独角戏式的爱情也没有持续多久,只有短短的几个月——这世道已经不容许一个姑娘自顾自一个人完成爱情故事了。

    赵淮南应当明知她的爱情,尽管他们接触并不多,赵淮南也不常在桃源里居住,但他分明是知道她的爱情的。一天晚上,只有他们俩个在桃源里吃饭,她提议喝杯酒,他没有反对——这分明是他感知到了她的爱情的飞絮。但只喝了一杯酒,赵淮南便提议去酒吧喝,因为家里实在没有喝酒的气氛——她赞同,她觉得她的爱情更进一步渐入佳境了。

    在酒吧暧昧不清的灯光下,在欲拒还迎的微醺里,赵淮南不再是一个不苟言笑成熟稳重的长辈而是一位被爱情留下的蛛丝马迹弄得神魂颠倒不知所措的猎人,而她决定借助酒精的魔力在她布下的爱情天罗地网合围之前再撒上些香甜的诱饵——她如绯桃一般红艳的嘴唇离他微微发青颤动不止的嘴唇只有心跳的距离,这是教科书规定的距离,他们已经决定不再恪守教科书里的陈规陋习,但一个不合时宜的电话还是给距离作了最终的定义——浅尝辄止。

    电话是周如香打来的,她从来不像其他女人那样问他是在哪儿,和什么人在一起,有没有想她之类的,她总是用她那略带着沙哑磁性的声音以淙淙流水的语速开门见山,他在电话这头都可以嗅到她发梢上的白兰花留下的香气。

    “如果,如果誓言能得到恪守,一瞬间的爱恋能够归于永恒,如果欺骗的面纱被狂风卷走不复存在,如果你凝视我的眼神中没有躲闪的虚伪,那么,那么我们在一起。”她气喘微微。

    “我心明月可鉴。”他在厕所里言简意赅。

    他还想补充点什么以证明在抒情方面怎么能让她举世无双,她的电话已经挂了。

    这是白媚离她想象中的爱情最近的一次,自那以后,赵淮南对她飘过去的爱情飞絮基本不再躲躲闪闪而是假装看不见——这是他对熟视无睹的又一科学运用,这也符合他优柔寡断只好暧昧不求下文的性格。

    她陷入到了悲伤阴冷的境地——这是她想象出来的一个人的爱情,爱情已经稀缺到要靠想象才有的境地。更可怕的是,王吟瑜也知道了她的爱情——这爱情如雄鸡破晓一样响亮地摆在那里人皆可闻人尽可知,便果断地把她扫地出门。

    王吟瑜对赵淮南的私生活已经听之任之放任自流不管不问了,自她发现他的秘密情人之后,本来在赵淮南的私生活词典中她也不在乎加上“白媚”这个词条,但问题是这么明白无误地施放爱情的飞絮完全是当她不存在——这是公然对她的挑衅与非难,是可忍孰不可忍,所以她想都没想就对白媚下达了措辞强硬的逐客令。

    白媚在桃源里别墅住了几个月后,在梅雨过后的骄阳里,带着行囊与哀怨离开了桃源里。她看到赵淮南站在阳台上含义不清地目送她,但她并不需要这样的目送——就连这样的目送也是源自她的想象,因为此时的赵淮南正和周如香在通往阿尔卑斯山险峻雪山的林间小道边的小木屋里读着看不懂的法文版《瓦尔登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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