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没能从阴影中彻底走出来。
裴厉渊的事情,想来她心底已经很痛苦。此时更有御雍的死讯打击到她,她如果钻进死胡同……
“再去找。”
御兆锡全身涌起一股寒意,“所有御筝可能去的地方,要不间断重复的找。有可能我们的人刚离开,她就出现。”
“好,我明白了。”庄乾放下水杯,不敢有片刻的耽搁。御筝虽不是他亲妹妹,可他们经常在一起玩,认识有十几年了,若不是顾虑她是御兆锡的妹妹,没准庄乾早就追她了。
好端端一个天真的女孩子,今天却变成这样?!
庄乾抿唇往外走,心情同样沉重。
接到电话时,御兆锡正开车在大街上转悠。他把平时经常带御筝去的地方反复找过几遍,但都没有任何收获。
下午五点钟,正值下班高峰期。御兆锡双手握着方向盘,手指又开始发抖。他接到警察的电话,驱车赶往市中心一处普通居民区。
车子停在警戒线外,远远就能看到围观的群众。御兆锡大步跑进人群,锐利的眼眸顺着众人惊叹的视线上移,最终定格在一栋五层高的居民楼的楼顶。
御筝长长的黑发垂在肩膀,整个人面朝前方,坐在楼顶的边沿。她两条纤细的腿垂在楼顶露台的外延,单薄的身体摇摇欲坠。
“御筝!”
御兆锡下意识就要喊,但要出口的声音又硬生生憋回去,生怕惊动御筝。
人群外再度有人跑来,连忆晨提着包,抓住御兆锡的手,声音不自觉发颤:“兆锡,筝筝她……”
楼顶外那抹身影异常明显,连忆晨看得心惊胆颤。她咬着唇,握住御兆锡的手指渐渐潮湿起来,“怎么办?”
警察大概了解下情况,立刻通知救援对赶来现场。
楼下人群躁动不已,御筝红肿的眼眸动了动,渐渐看清站在楼下的人群中,有她熟悉的身影,“哥哥……”
御兆锡瞥见她转动的脸颊,急声道:“让我上去。”
警察犹豫了下,才点了点头,“好吧,家属上去跟她谈谈,记住不要让她情绪太激动。如果可以劝下来更好,不行的话不要多耽误,等待我们的心理疏导师过来。”
“你在楼下等我。”
御兆锡推开连忆晨的手,却被她一把抓住,“我也要上去。”
男人好看的剑眉紧蹙,连忆晨看到他犹豫的眼神,眼眶瞬间发红。她扫了眼周围这片居民区,神情黯淡道:“你知道这是哪里吗?”
这个地方御兆锡从没来过,自然不知道。刚刚他心情太过紧张,并没有留心到御筝为什么会跑来这里?
“这是裴厉渊以前的家。”连忆晨声音很低,但御兆锡听后眼角的神情却更加阴霾。
“我们一起上去。”连忆晨再度握住他的手,道:“这种时候,你不能把我一个人留在这里。”
沉吟片刻,御兆锡握紧她的手,两人并肩上楼。
上楼的过程中,连忆晨果断给裴厉渊发个条信息。
五层老式楼房,年代久远。楼顶铺着黑色的油毡,御兆锡抬脚踩上去时,每走一步,心情都沉重一分。
连忆晨小心翼翼跟在他的身边,不敢大步。
前方坐在露台的身影越来越近,连忆晨屏住呼吸,同御兆锡朝她靠近。
“夕阳很美吧?”原本呆坐的人忽然开口,御兆锡瞬间蹙起眉。
“哥哥,不要再过来了。”
御筝并没回头,却仿佛已经洞悉身后的一切。
“御筝,你下来。”御兆锡停住脚步,示意连忆晨也暂时不要再往前。
“这里风景很美,比御苑还要美。”御筝抬起手,指着远处天边渐渐荼蘼的绯色,笑道:“哥,我觉得夕阳比日出好看。”
御兆锡深吸口气,按耐住心底的紧张,尽量保持语气平稳:“筝筝你听话,不要坐在那里,跟哥哥回家。”
“回家?”
御筝灿然一笑,眼角蓦然渗出泪痕,“我还有什么脸回家?”
闻言,御兆锡心尖紧了紧。他又尝试着往前走了一步,道:“御苑永远都是你的家,我永远都是你的哥哥。”
“可我害死了御雍。”御筝流着泪,情绪又开始激动起来,“如果不是我拍了那张照片,御雍的身世也不会被奶奶发现,他就不会死了。”
“不要这样说。”
御兆锡一只脚往前,悄无声息往她身边移动。连忆晨看到御兆锡的眼神,忍住眼泪开口跟御筝说话,试图分散她的注意力。
“筝筝,你听我们的话,乖乖下来好吗?”
听到她的声音,御筝瞬间转过脸,“不许过来。”
御兆锡吓得顿住脚步,不敢再走。
“大嫂。”
御筝缓了口气,望向连忆晨的眼神染上几分笑意,“对不起大嫂,以前我还答应过,等你和哥哥结婚的时候,我要去娘家接你,可是现在……我恐怕做不到了。”
“御筝!”
连忆晨心口一阵窒息,脸色瞬间发白,“不许你做傻事,快点下来,跟大嫂回去好吗?”
“不好。”
露台上的人低下头,眼泪吧嗒吧嗒往下掉,“御雍死了,我一辈子都不会原谅自己!你们说,我还怎么能回去?”
这句话,狠狠戳中连忆晨的心口,瞬间让她痛到无法呼吸。
楼下飞速开来一辆白色悍马,连忆晨站在楼顶往下去,脚下有些发虚。她看到停下的车子,又看到裴厉渊甩开警察的阻拦冲上来,不由叹了口气。
也许解铃还须系铃人。
“筝筝——”
裴厉渊一口气跑到楼顶,见到御筝探出大半个身子坐在危险的露台上时,俊脸瞬间煞白。
“你也来了?”
御筝看到他出现,情绪并没出现太大的波动。
见到裴厉渊,御兆锡薄唇瞬间抿紧。他下意识望向连忆晨,只看到她无奈的眼神。
这一刻,御兆锡心中充斥着很多情绪。
“筝筝,你快下来。”裴厉渊随手把西装外套脱下来,丢在地上。他比较熟悉这里,所以沿着楼顶一侧往前。
御兆锡看到他沿着的那个方向,瞬间也心领神会沿着另外一侧向前。
“不要过来!”
看到裴厉渊靠近,御筝情绪突然反抗的厉害。
连忆晨上前一把拉住裴厉渊的胳膊,小声道:“不要让她激动。”
暗暗平复好呼吸,裴厉渊急忙站在原地,不敢再往前移动半分。
“天哪,这么年轻的小姑娘就要跳楼自杀啊!”
“可不是吗,这要是跳下来可不得了!”
“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怎么就想不开了呢……”
楼下围观群众七嘴八舌的议论,救援车队陆续赶到。有警察把电话拨通御兆锡的手机,向他询问一些御筝的基本情况。
御兆锡站在御筝所坐方向的左后方,不方便接听电话。他掏出手机,丢给连忆晨。电话接通后,连忆晨很小声回答提问,尽量把她了解的情况都如实相告。
“知道我为什么来这里吗?”
御筝突然间又开口,裴厉渊眼角的神色沉了沉,问她:“为什么?”
“因为所有的错误都从这里开始的,理应在这里结束。”
“筝筝……”
裴厉渊喉结滚动了下,心头发紧,“你听我解释好吗?”
“还要骗我?”御筝低低笑起来,只不过那笑容充满嘲弄,“裴厉渊,你骗了我一次又一次,是不是看我那么傻,那么可笑,你很开心?”
“我没有。”裴厉渊敛下眉,垂在身侧的双手狠狠收紧,“我承认,一开始接近你,我的确带着某种目的,可后来……后来我们相处的很好,不是吗?”
“好?”
御筝侧过脸,黑眸落在连忆晨身上,嘴角轻勾,“你从来都没有爱过我,还敢说我们相处的很好?应该是,我被你欺骗的很好!”
这种*裸的指责,裴厉渊有些招架不住。他抿着唇,沉寂的眼眸落在她的脸颊,“御筝,我是喜欢你的,真心喜欢。”
喜欢吗?
御筝凄惨的笑了笑,她要的从来都不是喜欢。
因为喜欢可以有很多,但爱才是唯一。
挂断电话,连忆晨收到警察的指令,让他们继续跟御筝谈话,想办法拖延五分钟,等待心理疏导师赶到。
偷偷瞥了眼裴厉渊,连忆晨把消息传递给他。她握紧手机送到御兆锡面前,同样也把这句话转告给他。
“筝筝,你还在怨哥哥吗?”
御兆锡知道要拖延时间,只能胡乱找话题。
“不。”
御筝蓦然红了眼眶,用力摇摇头,“哥哥对不起,是我错了。”
顿了下,她抬手抹了把眼泪,哭道:“你是这个世上最好的哥哥。”
这句话,御筝以前常说,那时御兆锡心中只是觉得很欣慰。可此时此刻,御筝再度哭着说出这句话,他心情完全笼罩在一片酸涩中。
妈妈去世前,把妹妹和弟弟交给他照顾。他信誓旦旦的承诺过,可今天,他不但没有照顾好妹妹,更没照顾好弟弟!
御兆锡那张完美的脸庞,顿时染上一片悲痛。
“哥,请你相信我,我真的从来都没有想过伤害你,或者伤害御雍。”
“哥哥相信。”
御兆锡薄唇紧抿成一条直线,朝她伸出手,“御筝听话,不要闹了。天已经晚了,哥哥陪你回家吃饭。”
御筝心尖抽了下,曾经她很讨厌御苑,总觉得那里空荡荡没有人。但是经过这些事她才明白,她最不应该离开的,就是自己的家。
也许她的家不够温暖,不够尽如人意,可那毕竟是她的家,那才是她一切幸福的来源。
只可惜,御雍死了,她再也不能回家了。
谈判似乎并无进展,连忆晨不断看表。她紧张的大气都不敢喘,眼睛始终盯着楼下。直到有辆警车开来,车里人出来后,直接上楼。
提着的心,终于松了松。连忆晨对着御兆锡使了个颜色,示意心理疏导师已经赶来。
“裴厉渊。”
前方一阵微风拂来,男人抬眸望过去,御筝那双黑亮的眼眸通透无比,“你尝过失去心爱东西的滋味吗?”
裴厉渊倏地变了脸。
“哥哥,闭上眼睛。”
几乎同一时刻,御兆锡和裴厉渊一起伸出手,想要抓住御筝。可她早已察觉,前倾的身体幅度很大,他们指尖只能触碰到她身上那件连衣裙。
“御筝——”
御兆锡五指一收,能够攥住的只有空气。
裴厉渊大概早他三秒钟,指尖勾住一条长长的白色蕾丝花边,那是御筝裙子上的花边。
“不!”
连忆晨甚至还来不及呼喊,原本坐在露台上的人影,瞬间消失不见。站直的双腿霎时失去力气,她半跪在楼顶,眼泪不受控制的滚出眼眶。
碰!
重物落地的声音,砸疼了所有人的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