倒也没有勉强,按照御兆锡的吩咐回房。
楼上卧室里亮着一盏昏暗的壁灯,莫闲早已把御雍的床铺好,御兆锡走到床边,弯下腰轻轻将他放进被子里。
御雍果然浅眠,御兆锡稍有动作,他瞬间清醒过来。
“不要怕!”
面对他惊恐瞪大的眼眸,御兆锡心尖一痛,急忙伸手把他拥入怀里,“御雍别怕,有哥哥在你身边。”
当初御雍还在婴儿期时,几乎每晚都会哭泣。每当他哭的撕心裂肺时,御兆锡找不到好的方法,只能这样把他轻轻抱在怀里,用掌心柔抚他的后背,一遍遍在他耳边低喃,“御雍别哭,你还有哥哥,还有哥哥……”
那些脆弱无助的黑夜,御兆锡束手无策,有多少次他都在抱怨老天的不公平。为什么要这样对待御雍?
可是眼见御雍一步步走到今天,御兆锡越来越相信,御雍是顽强的,也是幸运的!
“啵——”
男人失神的片刻,御雍双手环住他的脖子,扬唇在他脸颊狠狠亲了下。
御兆锡怔了怔,看着御雍微微扬起的唇角,眼眶蓦然一酸。这些年无论有多少医生说过御雍的自闭症终生不愈,但他都不能接受,也不会相信!每次望着御雍那双藏满千言万语的眼睛,他就知道他的弟弟一点儿也不傻,有着跟其他正常人相同的智力,只是他不会表达,不知道要怎么融入这个社会。
御雍只是慢了半拍,他不应该被大家抛弃。
所幸他们能够坚持到今天,御兆锡望着御雍眼底那抹笑,感觉一切都值了!
“晚安。”
御兆锡低下头,在御雍脸颊亲了亲,掀开被子给他掖好被子。有他坐在身边,御雍很快又重新合上眼睛,进入梦想。
等他彻底睡熟后,御兆锡才伸手,将他脖子里那条粉钻取下来,妥帖的放在床头柜里。晨晨说的对,今晚没有收获,不代表以后就没有进展。也许某些细节是他们忽略掉的,只要坚持下去,肯定会有收获。
暖春的清晨,绿意盎然。
别墅二楼的主卧中挂着厚重的窗帘,躺在床上的男人身体突然一阵紧绷,紧接着下一刻就惊坐而起,“寇沅。”
匡玉墨黑的眼眸徒然瞪大,额头渗出的汗珠细细密密米一层。
“少爷。”佣人听到他的动静,立刻推门进来。
“出去!”
匡玉脸色不好看,佣人不敢多嘴,急忙将门关上离开。
稍稍平复好呼吸,匡玉掀开被子下床,一把将窗帘拉开,随手推开玻璃窗。楼下的花园里,豆丁一身雪白的毛色在阳光下金灿灿,分外好看。
他黑沉的眼眸动了动,抿唇走进浴室洗澡。
不多时候,匡玉换上一套深灰色休闲服出门。司机将车停在市中心繁华路段的别墅区,他打开车门,径直走进一座四合院式的别墅内。
“少爷!”
家里的佣人见到匡玉进门,全都分外惊喜。有人跑进前厅通知,随后匡茵大步迎出来,“小玉,你回来了。”
“姐。”匡玉开口叫人,不过那表情并不算好。
匡茵笑着拉住弟弟的手,道:“你啊,总也不回家,不知道我们都惦记你吗?”
“惦记什么?”
匡玉撇撇嘴,垂下目光,“我都这么大了,可以照顾自己。”
闻言,匡茵目光在他脸上巡视一圈,并不满意的摇摇头,“你一个大男人能照顾自己什么?看你最近又瘦了,小玉啊,你听姐姐的话,赶快成个家吧。”
“姐,爸爸在哪?”匡玉打断姐姐的喋喋不休。
“在里面。”
走进古香古色的客厅,红木沙发内坐着一位头发花白的老人。听到走近的脚步声,老人抬起头,眉头立时动了动。
“爸。”
匡炜见到儿子归来,面色虽没表现,但心中到底欢喜。他抬手指了指,沉声道:“坐吧。”
匡玉抿唇在父亲身边坐下。
随后,匡茵端着果盘过来,放在茶几上,问道:“小玉,你中午想吃什么?”
匡玉微微低着头,并没回答。
瞧见儿子那副表情,匡炜顿时挑起眉,“有事?”
“我有话要问。”匡玉如此回答,匡茵识相的站起身,走向厨房。
转眼间,偌大的客厅只剩下他们父子两人。匡炜放下茶碗,问道:“说吧,什么事情?”
“当年那具烧焦的尸体,真的是寇沅吗?”
匡玉直接开口,匡炜立刻沉下脸,“怎么,你担心我骗你?”
“骗我?”匡玉低低一笑,嘴角的笑容讥讽,“爸,你也不是第一次骗我了!当初如果不是你把我骗出国,我也不会失约,寇沅也不会葬身火海!”
“胡说八道!”
匡炜勃然大怒,指着儿子的鼻子骂道:“我全都是为了你好。”
“为了拆散我们?”匡玉每次开口的语气都异常犀利。
匡炜脸色铁青,额头的青筋因为某种隐忍而绷起。匡家只有匡玉一个儿子,这孩子从小就沉默寡言,可匡炜怎么都不会想到,他的儿子竟会犯下那样的错事!为保住匡家的安危,他只能将儿子送出国,并且把他软禁起来。
正因为如此,这十年来,他们父子间的感情岌岌可危。
“爸,我再问你一遍,寇沅确实葬身在当年那场大火中吗?”匡玉不想多说当年的种种,无论如何后悔,如今寇沅不在了,都已经失去意义。
“对。”
匡炜两鬓白发丛生,回答的却掷地有声。
深吸口气,匡玉沉寂的眼眸眯了眯,“那条项链在哪里?”
闻言,匡炜眼神一沉。
啪——
匡茵正在厨房准备东西,听到客厅里有摔东西的动静,急忙跑出来。她拽住怒极而去的匡玉,父亲坐在沙发里怒声道:“别拦他,让他走!”
“姐,你松手。”
匡茵蹙起眉,他们父子总是见面吵,到底要到什么时候?
甩开姐姐的手,匡玉沉着脸走到庭院。匡茵再度快步追上来,道:“小玉,有什么话不能好好跟爸爸说?”
“我跟他没法沟通。”匡玉怒不可遏。
“匡玉!”
匡茵沉下脸,语气透着失落,“爸爸年纪大了,今天我带他去体检,医生说他的血压和血糖都不太好,你不要惹他生气!”
匡玉眼睛盯着脚尖,“我也不想惹他生气,可是我不能原谅他,也不能原谅我自己!”
这件事算是匡家的禁忌话题,匡茵都并不是很清楚事情的来龙去脉。当年匡玉被父亲送出国并软禁在国外,父亲只告诉她,那个女人不适合匡家,所以要分开他们。
可后来,不知道匡玉怎么偷偷跑回来,并且发现未婚妻葬身火海。从那以后,匡玉毅然再次出国,一走十年不肯归家。
“小玉……”
对于当年的事情,匡茵不好评价谁对谁错。但她心疼弟弟,也明白父亲爱护儿子的苦心,“以前的事情都过去很久了,你也应该忘记了重新开始。”
匡玉蓦然一笑,嘴角的笑容苦涩,“姐,我上次跟穆朝说过,我永远都不会结婚。”
“你?”
匡茵一惊,可惜匡玉已然转身离去,不在给她说话的机会。
开车回去的路上,匡玉吩咐司机在前面路口转弯。不久,车子缓缓停在一条已经荒凉很多年的街道上。
这条街当年就很清幽,如今四周都被高楼大厦包围,更加显得萧瑟。多数老居民都已经搬走,留下的房子或者出租,或者等着拆迁。
匡玉降下车窗,漆黑的眼眸落向小路尽头那座小院落。不过此时的院落,基本看不出院落的痕迹,只有一些残垣断瓦,散落在四周。
十年前的某个夜晚,这栋小院被一把大火吞噬。由于小院前后都没有居民,等到大家发现院落起火,再到找人把火扑灭,早已来不及了。据说这里面的人没能跑出来,不幸葬身火海,只有一具黑焦的尸首。等到匡玉千辛万苦从国外跑回来时,这里留给他的,只有灰烬和绝望。
寇沅,他的未婚妻。
推开车门,匡玉低头走到废弃的庭院前站定,眼底流泻出浓浓的哀伤。虽然已经过去十年,可只要他闭上眼睛,依旧能够看到寇沅的笑容。
“豆丁,你又咬了我的茶叶!”
“豆丁,不许弄乱我的字画!”
“好啊豆丁,你又敢跳上房,看我怎么凑你!”
蹲在庭院的废墟中,匡玉闭上眼睛,一只手轻触着残余的烧焦瓦砾,眼角泛起一阵阵的湿意。当年他答应过寇沅去去就回,可谁也不能想到,他那次的转身离开,对于他们来说,竟然是永别。
半响,匡玉慢慢睁开眼睛,眼底蕴藏的情绪终于平静下来。他想起昨晚见到的那条粉钻项链,嘴角抿起的弧度逐渐凛冽。
那条粉钻项链是他当年临行前送给寇沅的信物,如今却佩戴在那个孩子的脖子上。
孩子?!
匡玉剑眉越蹙越紧,心底因为某个认知而变的激动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