撇,透出几分的阴冷和森寒,那一双眼睛,奇异的明亮,奇异的冰寒彻骨,和三年前那个总是器宇轩昂,笑起来一脸阳光却又霸道不羁的男人,简直是天壤之别。
宋景在他这样的目光里有些自惭形秽,她微微低头,却还是将电话恭敬的递过去:“确实是您的电话。”
孟绍轩一笑,却又带了几分的吊儿郎当,他顺势往窗台上一座,两条长腿随意的晃荡着,伸出去的那一只手如同玉雪雕琢一般,骨节纤细,手指修长,莹白如玉,加州的阳光如此美丽热烈,却不曾让他的皮肤笼上一丝丝的黑暗。
“拿来吧。”他半低了眼睛,长睫微颤,薄唇泛起迷人的弧度,笑的让人,猜不透。
“是。”宋景上前一步,将电话递过去时,就嗅到他身上好闻的淡淡的栀子花香,这三年来,他排斥一切,却又不得不默默的忍受一切,但唯一的要求就是每一年都要搜罗来各种栀子花味道的香水,长年让房间里不断这种香。
宋景心中有些不舒服,她纵然是将自己的笑容变成傅静知那样,味道变成傅静知那样,一切都变成那样,但还是走不进他心里,不,不说心里,就连眼里,都走进不去。
“喂,是谁啊。”他满不在乎的声音听起来慵懒而又不羁,一贯的放.浪形骸,毫无世家子弟的温文尔雅,但对女人,就是有着致命的。
“你是爸爸吗?”
那端忽然传来孩子稚气而又响亮的嗓音!捏在手里的电话听筒陡然的一颤,差一点就掉在了地上,孟绍轩愣住,许久之后,他才像是找到了自己的声音一般,结结巴巴开口:“你,你是谁?”
“你是爸爸吗?”那个小孩子像是只会说这一句话一样,又大声响亮的重复了一遍。
隐隐约约的,孟绍轩似乎还听到那边有大人低低的笑声,他觉得头皮发紧,掌心里不停的出汗,而脊背上也渐渐的湿透了,阳光透过玻璃窗照在他身上,他感觉自己像是大夏天里被人捉出来暴晒的蚯蚓,几乎就要窒息死掉了。
“你,你是,你是非同?”他像是初学说话的小孩子,几乎是一个字一个字的挤出来这句话。
“哇!你真的是爸爸啊!”小孩子咯咯咯的笑了起来,那笑声就像是天籁一般,孟绍轩感觉自己整个人都像踩在了棉花里,轻飘飘的似要飞起来一般,他死死的捏住电话,恨不得整个人都钻进那电话听筒里,将那个小小的孩子拉到面前,仔仔细细的看看,他到底是不是他和静知的非同!
“告诉我,你是不是叫非同,你.妈妈是不是叫傅静知?”孟绍轩腾地从窗台上跳下来,他一下子撕开了衬衫,如玉一般胸膛裸.露出来,宋景竟是一下子羞红了脸转过身去,而他却置若罔闻,只是随心所的将自己衬衣丢在一边,汗湿了的黑发落了几缕贴在额上,却更是衬的他这个人温润如玉,俊逸逼人。
“你怎么都知道呀。”小孩子奶声奶气的说着,似乎被人都猜到了就很不开心一样。
“你——你真的是非同,真的是非同!”孟绍轩惊呆了,他无法想象自己竟然在三年后,在和自己亲生儿子三年都不曾听闻对方一点讯息的情况下,忽然联络上了彼此!
“都被你猜到啦,你还要问,我的爸爸好傻。”非同一手揪着电话线,一边给孟绍堑做了一个鬼脸,虽然口吻抱怨,但实则那一双漂亮的大眼睛里却是着实的写满了愉悦和孩子童真的开心!
孟绍轩却是傻笑了起来,他虽只是在讲电话,但那眉眼之间却都是温柔和宠溺,甚至还点点头应道:“是,是,爸爸很傻,但是非同很聪明很乖对不对?”
他小心翼翼的讲着,试着哄自己的儿子开心,话语中透出来几分笨拙,让非同咯咯咯的笑了起来……
正文夙夜难寐,求之不得
他小心翼翼的讲着,试着哄自己的儿子开心,话语中透出来几分笨拙,让非同咯咯咯的笑了起来……
听到他的笑声,像是天籁一般,他整个人仿佛是溺水将要死掉的人一下子抓住了一块飘来的浮木,全身所有的器官似乎都弥漫起来喜悦,每一寸肌肤都像是熨帖过一样,舒坦的他只想惬意的笑出声来……
而那眉眼之间暗含的温柔,渐渐像是加州漂亮蔚蓝的海水:“非同,你怎么会给我打电话?”
非同的笑声渐渐消去,话筒里传来刺刺拉拉的声音,绍轩的心一紧,忍不住的就皱起了长眉,但那端却已经传来熟悉的说话声:“三弟,你还好吗?”
孟绍轩微怔,许久,他才在唇畔浮起一抹淡淡的笑意,眼底深处却是有了淡淡讥诮的嘲讽:“是你啊,大哥。。”
“加州这些日子天气很不错,你的身.体都很好吧。”
“劳您费心,我好得很,吃得下,也睡得着。”
“那就好,过几天,我就派人去接你回来。”孟绍堑不紧不慢的说着,像是在对他说,明天一起出来吃个饭一样的随便。
但在孟绍轩听来,却像是重磅炸弹一下子投进了他的心里,炸的他措手不及。
“怎么了?不说话……”
“回国?”他的声音有些暗哑,询问的口吻带着不敢置信的惶惑,这就像是长久以来每天都做着的一个美梦,忽然之间变成了现实却反而不敢相信了一样。
“是啊,爸爸病了,很想你,要你回来看看他,顺便……嗯,我和爸想着你和非同毕竟是亲父子,这么多年没见有些不近情理,所以,就想要你回来,一家人,也该见见面,团聚了……”
孟绍堑依旧是不露声色的声音,云淡风轻的就掌控了别人的命运,怨不得,这人人都想做人上人,人人都想做掌权者,人人都想的是,掌控别人的命运,拿捏别人的软肋。
“一家人……团聚?”孟绍轩心底蔓生无边的暗寂和愤怨,这么多年来,他们要他这样人不人鬼不鬼的活着,他们要他们一家人天各一方,死活都不能见面,但现在真是好,不过一句轻描淡写的话,他就从地狱出来去了天堂,就可以和自己朝思暮想的家人团圆了,凭什么,凭什么人为刀俎我为鱼肉?
“对,非同一直都闹着要找爸爸……”
孟绍堑故意这样说,但却只字未提静知,孟绍轩有心想问,却又不知为何产生一股近乡情怯的恐惧来,三年了,她没有他一丝一毫的消息,她恨不恨他?怨不怨他?还有没有,有没有继续等着他?
他又凭什么要求她等着他?他在衣食无忧,她一个人带着孩子受了多大的罪,落在孟绍霆的手里,不知道又要承受多少的屈辱,他不会放过她的,他都知道!
这么些年来,每每想到她可能受到的屈辱和折磨,他就夙夜难寐,一边是心痛,一边却是无边无际的自责,他身为一个男人,身为她的丈夫,身为他们孩子的父亲,却在这样的情况下,什么都不能做,什么都做不了,像是缩在乌龟壳里的懦夫,一直这样无望的等待,却从来不知该怎么样去争取。
“我会回去。”我若回去,必然不会再给任何人逼我离开的可能,错过一次,两次,这一次,静知,我会天荒地老的守着你,一直都守着你。
“好,需要给你重新办手续,差不多要一个多星期的时间,到时候我会派人亲自去接你,我挂了。”
“别,等一等!”孟绍轩忽然开口阻止,他心底挣扎许久,终究还是一咬牙关,眉目之间却是泛滥起来温柔:“她,她怎样了?还好不好?”
“她?你说傅小姐啊。”孟绍堑唇角一扬,却是泛起一抹畅怀的笑意来;“应该是过的不错吧,二弟对她很好,他们相处的不错。”
“你说什么?”孟绍轩想过千种万种的答案,想过她会过的很不好,想过她受了多少苦,但却从来不曾想到,她过的很好,她和孟绍霆相处的很不错。
很不错是什么样子的?他们住在一起?三年来都在一起?像是寻常夫妻一般?
“二哥已经结婚了。”他似在陈述,但却是另一种意思,他已经结婚了,静知就算是真的喜欢上他,也不会和他继续纠.缠下去的。
“二弟已经为了傅小姐和曼君离婚了,真是用情至深啊。”
孟绍堑说着,慵懒在向沙发上一靠,他眼底精.光四射,竟是带了几分的迫不及待,好戏就要上演了啊,还真是让人期待呢。
“我还有点事要忙,就不和三弟多聊了。”他不等他开口,就挂断了电话,孟绍轩听到那端传来挂断电话的忙音,他愣怔许久,才想起来预备重拨过去……
“三少爷,这电话只可以接听,不可以打……”宋景在一边试时的开了口,有些小心的看了孟绍轩一眼,却并不敢上前。
他的动作陡地停住,俊逸而又瘦削的脸上却是有了扭曲的神情,不知多久,风似乎都沉默了,远远的涛声依旧,阳光如同金子漫洒进来,却掩不住房间里沉默和黯然。
终是扬起手臂,将电话狠狠的砸在窗子上,他死死咬了牙关,沉默,依旧是沉默。
这三年来,抗争过,努力过,但只学会了一样东西,就是沉默,因为抗争无用,反对无用,他做什么都像是打在棉花上的拳头,软绵绵没有丝毫的作用。
窗外的树木依旧在风里摇曳,海水想要涨上来或者是想要退下去,太阳想要爬出来还是想要落下去,叶子想要长出来还是想要落在地上,都随心所,那么自.由。
自.由,自.由。
可是,他的自.由和随心所犹在哪里?
他手撑在阳台上,目光落在极远处海的那边,群山苍茫,隐约看不清楚,他想要漂洋过海回到她的身边,却连振翅而飞的翅膀,都被人生生折断。
而今,他终是有了回去的可能,但,沧海桑田,人心易变,求之不得,如斯之苦。
“不可以告诉你.妈妈,你和爸爸通电话的事情,如果你不听话,你.爸爸就再也没办法从回来了。”
“妈妈都不可以说吗?”非同有些不解,这样好的消息,为什么不可以和妈妈分享?
如果妈妈知道了爸爸就要回来了,一定会带他回家的,如果回家了,就不用被那个凶恶的老女人指着鼻子大骂,也不用看着那个伯伯的脸色说话却还被他狠狠推开了……
妈妈真的好可怜,这一切都是因为没有爸爸保护她,如果爸爸回来了,再没有人可以欺负妈妈了!
“对,这要对妈妈保密的,给妈妈一个大惊喜,如果你告诉妈妈了,到时候爸爸回来妈妈就没有这样开心了对不对?”
非同眼珠一转,想想又觉得大伯伯说的有道理,但还是不忍心瞒着妈妈;“大伯伯,但是我现在告诉妈妈,妈妈不就可以早开心几天了?”
“你不听我的话了是吗?那我可要打电话给你正文静知,我们该怎么办?爸爸,不准他回来了,你.爸爸最听我的话,我不准,他就回不来……”
“我听大伯伯的话,大伯伯不要不准我爸爸回来,我想爸爸……”
非同一下子哭了起来,他拉着孟绍堑的衣角连声的哀求,小小的孩子哭起来的样子实在是揪心。
“好,非同真是一个好孩子,你放心吧,只要你乖乖听话,你.爸爸很快就回来了。”孟绍堑见他答应,唇畔的笑意就更深了几分。
若果三弟突然回国,傅静知瘁不及防,然后被三弟看到她和绍霆有说有笑的在一起,那么,是不是更加刺激一点呢?
鹬蚌相争,渔翁得利。
如果说他卑鄙无耻,如果说他有错,那么更加错了的人只是自己的亲生父母,原该属于他的东西,他拿回来,不算过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