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大了一些,就有下人回报说小沙弥哭着走了。
也不知为何,在场的两人都出了一口气,气氛立时轻松起来。
“令尊这本书写得还挺有意思。”缘行扬了扬手中的书册,挑眉道:“与旁人不同,里面描述的鬼怪和狐狸都有各自的性格与心事,这是将它们当做人在写,倒有几分聊斋的意味儿。”
“何为聊斋?”陈念生疑惑问道。
缘行意识到说错了话,连忙转移话题道:“说到狐狸,我那寒寺之前曾有狐妖拜访过,你还见过呢。”然后他将白狐狸怎么指点沈丫找他背锅,又怎么送猎物来给产妇补充营养等事情说了。
也许是因为见过蛟龙的关系,陈念生此时对妖怪之类的也没有之前那般惧怕了,忍不住地跟着缘行的讲述哈哈大笑,只觉有趣至极。
“没想到那只白狐狸真是个妖怪,不过是个有善心的,倒与我家有缘。”听完故事,他抚掌赞叹。
可不有缘吗?它救下的小孩是你儿子的奶兄弟呢。缘行心中吐槽,嘴上却说道:“这岂不是又是一个很好的构思?讲给令尊当能让他满意。”恩,也让你少挨些揍。也许是因为应酬太多,老陈这些日子脾气越发的大了,他不着调,亲生儿子在他眼里就更不着调,缘行住进来几天,就看了好几出父子相残的苦情剧。
也许是因他面上的神情太多明显,陈念生马上知道他在想什么,哼了一声。
缘行干笑一声,又道:“看书里的记载,千年前本地佛门曾发生巨变,导致很多宗派与典籍失传?你可知这是因为什么?”这个疑问,其实他早就有了,偏偏在报国寺中根本无人提及,藏经楼里更没有相关记载。
“只是野史传说罢了,因年代太过久远,世人多也只零星知道一些,可具体原因与时代根本无从考证。”
“看来这只能是个秘密了。”缘行有些遗憾。
沉默一会儿,陈念生突然又问:“看你年纪轻轻便是高僧了,不知学佛多久,还不知你家中可还有兄弟姐妹侍奉双亲?”
缘行愣了一下,才叹息答道:“贫僧出家已二十多年,乃家中独子,只今年多了个收养的弟弟。”
“家中独子就出家了?”陈念生也是一愣,呐呐说道:“所谓不孝有三……”言罢方觉失言,便不再言语。
他其实对佛理也有些了解,要不然也不会与缘行相谈甚欢。俗人提及的什么不孝有三无后为大,可出家人却只相信一人出家九族升天,在他们看来,自己出家是为父母亲人种福田,自己清修,父母祖辈便能脱离轮回之苦。
所以,正信的出家人除非自己改变,外人劝解下很少还俗的。之所以这样,按现代化来说,就是彼此世界观都不一样,对孝顺的定义也不同,你说你的,我信我的,根本没办法正确交流。
知道多说无意,陈念生转头看向窗外,故做惊讶地道:“唉?下雪了。”
缘行似没听到他的话,只默默饮着茶水,脸色因升腾的热气而显得变幻。
由于气温的下降,外面落下的终于不再是雨水,而是细碎的雪花,飘飘洋洋,洒满了京城的每个角落。
第二日,客房中留书一封,缘行不见了踪影。
只苦了陈念生,被老陈揪着耳朵好阵训斥时,心中暗骂缘行,你既然答应祭祖时同行,怎么突然就走了?这太不仗义。
小沙弥明心再次敲响了陈府的大门,这次没等他的膝盖落到地上,就有人告知缘行已离开的讯息,他只能踩着积雪一步一步回到寺中,不知怎的,心里空落落,似乎有什么东西永远离开他了。
玄悟零星听到了一些传言,在去陈府找寻缘行无果后,他苦笑一声,对着报国寺的方向啐了一口,提前与师兄弟招呼声后提前出京,至此以后,高僧玄悟的名声,在民间渐渐传开了。
而在报国寺内,有一帮僧人也接到了一封书信,上面没有落款,只有几个大字:“小心我报复。”这就惊悚了,他们就怕某人突然心血来潮,在水陆大会的时候搞一出大的,那时可没人能拦住,无法,只得派寺中所有的先天高手每日严阵以待,叫这些平日里威风八面的僧侣们苦不堪言。直到水陆大会顺利举行,他们才意识到,自己被耍了。
躺在母亲怀中的小陈卓成天傻乐着,偶尔他未过门的小媳妇也会挨着他躺在摇篮中,这么小的两个小人儿,今天他把她弄哭了,明天她的鼻涕糊了他的一脸,多年后的风雨,毕竟在此刻还不存在……
本卷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