sp; “你想做什么便去吧,但此途凶险非凡,你需加倍小心!”
“徒儿知道。”
他起身步于窗边,霎时只见窗外暗影一闪,一物自海上飞掠疾来,竟是一只通身雪白的鸽子,在咫尺处收拢双翼,温顺地栖息在枯瘦的掌心。
他回身递来鸽子,广袖流风,满面风霜不掩仙风道骨,“如今的你已通晓基本药理,用药之法初有所成,这鸽子且收好,倘若遇到无法破解的难题,你可飞鸽传书于我,为师定全力为你寻得答案。”
我微微抬手,望着白鸽飞落至手背,莞尔一笑,“多谢师父!”
“萤儿……你在门外也该听够了,还不快进来!”
正待惊愣间,但见门扉在月下敞开,叮当悦耳的银铃声中,一抹纤影动如活兔,伴随着片片竹叶流窜而入的,赫然是碧发青眸的紫衫少女。
流萤亲昵地挽过我的右臂,眸中烛光流转生辉,美不胜收,“师姐带我去巫州好不好,流萤好想出去玩,你答应过我要带我玩遍天下的!”
我不禁轻颦,“别胡闹,那里很不安全,师姐怕你遇到危险。”
“师姐别担心,师父从小就教我巫蛊和武功,而且我还和南诏的大司命学了新术,师姐要去的地方也是苗疆,说不定我还能帮上你的忙呢!”
我正踌躇不定,却见师父微一沉吟,长眉无风而动,“蝉儿,你便让萤儿陪你前去,她从小隐居深山,未见过世面,或许能助你一臂之力。”
无可奈何之下,我只得颔首应允,却让流萤欢欣雀跃不已。
长夜漫漫,我与师父秉烛夜谈,师父将剩下的用药之法言简意赅地教授于我,并赠了一本针灸秘籍,因无机会传授,便让我日后自主学习。
流萤自行折回王宫,准备一应行囊,并趁此向父母辞别。
当风中开始蕴含初春气息时,我与流萤告别师父,踏上了去往巫州的旅途。
武陵南篱寨
为方便行动,我与流萤均着男装,朱雀向东北疾飞,须臾便已至巫州,我们降于荒郊野外,让朱雀径自折回海边小筑,自己则徒步而行。
二人风尘仆仆,遇得一间野外客栈,稍作休憩,喝茶打水之后,复又双双打马赶路,在官道中疾驰,然而不过片刻,便有麻烦找上门来。
我与流萤各乘一骑,方圆百丈聚集了数百人,面态穷凶极恶,宛如凶神恶煞,手持武器五花八门,斑驳的树影亦难掩其寒光,尽显剑拔弩张。
我驻马而立,里着窄袖淡蓝短衫,外套单肩束腰长白斜袍,右肩轻羽熠熠,蓝绒将银发高束斜马尾,缎带随风而扬,与昔日的白羽袍如出一辙。
流萤亦着淡紫长袍,碧发高束马尾,发间紫绒轻盈,活泼又不失侠姿。
待得前方一人气势汹汹地报完经典台词,我只剩无限哀叹与唏嘘。
流萤转眸返顾,眸比碧天净,“师兄,他们要干什么?”
“他们是山贼!”
“山贼是什么,听起来好好玩的样子!”
我黯然偏头垂眸,欲哭无泪——师父……我想回去……
斑驳投下的日光中,前方驻马立着一彪形大汉,颊侧两道刀疤格外醒目,黑色披风因风而扬,一派盛气凌人,“听见没有,把钱财留下!”
流萤满面茫然,青眸晶莹四射,“为什么要把钱财留下,你们把钱财留下!”
大汉瞬时怒如雷霆盛火,振臂挥舞大刀,“兄弟们,给我上!”
满天飞叶沉淀下来,面对众贼哀鸿遍野,我于马上合掌,哀叹悲悯,“各位大侠,实在抱歉,吾师弟年少无知,若有冒犯,还请见谅!”
流萤上串下跳,风卷残云地扫荡一遍,转眼满载而归,怀抱无数金银珠宝,笑靥如花,“那些人好凶啊,师兄你看,我找到好多好漂亮的东西!”
我强抑住满腔奔腾的波涛,嘴角抽搐不止,“流萤乖,我们走吧!”
忽然林中流影一闪,树叶飒飒间,一物呼啸袭来,势如破竹!
我银鞭连扫,叮叮数声之下,三枚飞镖夺夺射入树干,红尾犹自轻颤不绝。
回首只见黑影转瞬即逝,隐入树荫之中,我不及思索,提气一跃,自马背上纵身而起,踏枝无声,飞身如电,漫身绫带在风中飞扬开来。
“师姐……不是,师兄,等等我!”
流萤扔下满手璀璨,身如幻电,尾随疾至,浅紫长袍飘逸如画。
前方叶影迷离,逐现一抹缥缈身影,我心下微微一凛,飞步渐缓,若即若离地追踪,霎时眼前豁然开朗,回神之下,方见已至山脉脚下。
但见周围崇山峻岭,山势清奇,险而不燥,纵是那笔直插天的险峰上也有汩汩清泉流下,树木繁茂,郁郁葱葱,更有山泉飞瀑,清流溪涧映带其间。
山脚土墙高耸,屏障自成,满山屋舍,星罗棋布,楼台院落颇有规模,显然是依山结寨,而连绵数峰全是山寨营地,可见其势力之庞大。
心中疑惑之际,我略一回想,诸多疑问刹那间浑然而通——
此应为巫州附近的武陵山,早有耳闻,武陵山流寇猖獗,以南篱寨为首,朝廷束手无策,而在去年夺位战乱中,百姓颠沛流离,苦难者始众,投奔者络绎不绝,由此始成南方大寨,在武陵山一带占地为王,统领南方三十六寨。
眼前山峰地势险峻,勾心斗角,周围如众星拱月般竖立着十二座山峰,隐合天地之数,山寨规模也最为壮观,毋庸置疑,乃南篱寨的主寨。
那黑影飞身而落,与守门的数名大汉抱拳为礼之下,昂首阔步而入。
流萤隐藏在枝叶间,在我耳畔悄声细语,“这里是什么地方啊?”
“这里很危险,我们赶快离开,这些人惹不起的!”
“那里面是不是有更多好玩的东西,流萤要去看看!”
“哎——别!”
我慌忙伸手阻止,却未及抓住那活兔般的纤影,忿忿握拳抓狂之下,不得已跟随前去,越过高墙,在南篱寨主寨中飞檐走壁,紧追不舍。
只见山寨之中,张灯结彩,管乐洋洋洒洒,喜庆非凡,各人手捧托盘,里外忙得不可开交,仿似在操办隆重的喜事,一时间宾客纷至沓来。
飞步追至山腰,眼前映入一座雄伟厅堂,厅内觥筹交错,朱桃与乌纱齐飞,烟霞相映,玉泉共金波一色,锣鼓唢呐欢庆齐响,不必详述。
厅内众人七嘴八舌,我甫一催动内力,杂音万千,悉数入耳。
“寨主艳福不浅,听说这新娘美若天仙,能否让大伙开开眼界?”
扑面而来的寒风捎来一声狂放不羁的大笑,那人侃侃而谈,悠然自得——
“何止美若天仙,老子闯荡江湖这么多年,还没见过这么美的女人!”
“恭喜寨主,敢问寨主和新夫人是怎么认识的?”
“嘿嘿,老子五天前在山下打猎,刚好遇到一队路过的商队,当下就劫了它,没想到商队里有一个神仙似的小公子,当时就把大伙看傻了,就凭那娇滴滴的样子和楚楚可怜的眼神,老子一眼就看出是女人,赶紧抢了回来!”
“是呀,那天我和寨主一起去的,夫人可真是美啊!”
“老子当时看见这小娘子,被迷得魂都没了,当场就想要了她,谁知道她抵死不从,还拿出了匕首,就是不让老子接近,老子当时馋得牙痒痒,硬是抓住了她,一不小心,她就划伤了自己的脖子,昏了过去。老子当时急了,这小娘子都这样了还折腾就没得活了,老子可不想只用一次,得留着以后慢慢享用,就带她回来养伤,一直关在屋里,让几个娘们儿看守,免得她又想不开,今天看她伤势好了许多,老子等不及了,就立刻安排成亲,让大伙见笑了,哈哈哈……”
寨主津津乐道,滔滔不绝,众人干吞馋涎,悠然神往。
屋顶连绵的黑瓦上,流萤听得云里雾里,我却早已勃然大怒。
这群人太过分了,抢劫商队不说,还要强抢民女,我不能不管了!
“寨主,不好了!”
“谁他妈的坏我好事,活得不耐烦了!”
此句狮吼充满杀伐,震慑堂下,百般喧嚣皆在瞬间戛然而止!
厅内陷入沉寂之中,只若有若无地传出女子抽噎,诉不尽的心伤与委屈。
黑影急匆匆入厅,对寨主耳语一番,后者面上大变,怒海滔天,“他奶奶的,这种时候了还给老子惹事,先不管他们了,老子成亲要紧!”
未待众人重拾欢庆,倏忽流光乍现,一片光幕自厅外倾泻而入,竟是万千银针,密密麻麻,势如江海凝光,若狂风骤雨般洒向前厅各个角落。
诸人措手不及,接连中针倒地,化为刺猬,亦有数十人身手不凡,舞刀弄枪之下,金石交击声大作,一寸阴间已落得满地银华,璀璨夺目。
寨主举刀嚯嚯,横眉怒目,“是谁,给老子滚出来!”
这一记喊声非同寻常,一吼之威足达百丈之外,浑厚中透着凌厉,如刀如凿,破风而至,清清楚楚地传入耳中,功力可见一斑。
众目睽睽之下,我随意拈着几枚银针,优哉游哉地步入大厅,“是我!”
厅内众人一怔之下,一双炯目盯在我脸上,竟不禁狂吞谗涎。
但见厅内红烛香案相映,地以虎皮为毯,横七竖八地躺满人,两旁立满五湖四海来道贺之人,既能避过银针,定是深藏不露,不可小觑。
新娘喜服盛装,头披红帛,纤纤柔荑被红绸绑住,啜泣隐隐。
无视满场惊愣,我浅步于寨主面前,漫身蓝绫白羽飘舞,微扬唇角,“想必阁下便是秦龙秦寨主吧,贸然前来拜访,还望秦寨主见谅!”
这位寨主三十有余,四十不足,颊边长满胡渣,只留了几寸短发,他并未着喜服,只穿了件老旧的灰色布衫,脚着虎皮短靴,却已是威慑逼人。
秦龙目不转睛地盯着我,张口结舌无以言表,直到黑衫人耳语提醒,方才回神正色,目光犀利夺人,“就是你的兄弟打败了我南篱寨的弟兄?”
“实在对不住,在下并非有意而为,只是为了脱身,别无他法!”
“那些兔崽子自讨苦吃,你替我教训他们也并无不可,不过你此刻前来,想必不只为道歉吧,这见面礼却着实有些突然呐!”
他在自家兄弟面前放荡不羁,谈笑风生,但对外人却威严毕现,丝毫不见冲动鲁莽,可见他久为南方三十六寨之统领,并非徒有虚名。
我暗暗心惊,面上却是不露辞色,施以抱拳手礼,“秦寨主,在下前来只是希望寨主放了我的妻子,若能施恩,定当感激不尽!”
满席一顿,众人当下哄的一声,欸乃声声,群情激奋。
秦龙目光更见凌厉,直直逼视过来,“谁是你的妻子?”
“就是寨主现在要娶的新娘!”
他似乎并无意外,不屑地冷哼一声,毫不怜香惜玉地扣住新娘的纤纤玉手,一把掀开盖头红帛,敛眉沉声,“你说,他是不是你相公?!”
这一瞬,如平地炸雷,登时吓得众人不敢支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