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哼,别装得像正人君子,她的第一次落在你手里了,你开心了!”
“你混蛋!”
冷流云怒极之下,霎时银光蓬然,星月剑以雷霆之势刺去,舒亦枫横琴格挡,在古琴的碎裂声中,翻空而落,一掌震起满地玉叶,向对方嗖嗖射去。
白修无奈伏额,对两人每次见面都大动干戈束手无策,遂拂袖转身而去,晃了晃手中玉制折扇,余音宛然,“你们好自为之,我去找昆仑派的师兄弟请教了,冷公子你若是要离开,就去山门等我,我会立刻送你回苏州……”
灵陵中霎时卷起一片刀光剑影,两人在冰林玉树中缠斗交飞,身形变幻莫测,风生水起之下,惊得满林玉叶飘舞,赤色丹水涛涛汹涌。
舒亦枫银瞳中染出莫名的哀怨,出手却阴狠毒辣,仿若在发泄满腔郁积。
他是不甘心,却并非无耻,他不过是想伤害别人来掩盖自己曾伤害她的事实,当她魂飞魄散的那一刻,他几乎想杀了自己,他甚至不敢再碰她,怕只要稍微亵渎她,她便会碎裂消散。
她完美得宛如梦幻,却也脆弱得一触即碎。
纵使他深知她只可远观而不可亵玩,他配不上她的美好,却忍不住想要不惜一切地将她据为己有,他很贪婪,也很自私,爱情本来就是自私的……
林间争斗愈演愈烈,不可开交,忽然清脆裂声乍起,灵陵中登时狂风如潮,丹河红水澎湃,流速越疾,整片玉林疯狂摇摆,万叶千声,飒飒作响。
两人疑惑转首,透过千重飞叶凝眸望去,却在一瞬间惊得目瞪口呆——
悬于喷泉池上空的冰晶之上,一道裂痕自上而下缓缓蔓延,一缕蓝光由裂缝中迸射而出,登时光芒万丈,池中之水顿如螺旋一般高涨旋舞。
两人惊骇之下,奋不顾身地疾奔而去,却还未及接近,便被突起的风波轰然震飞,玉叶惊舞中,冰晶陡然从中裂开,池水如飞雪玉花般飞溅四洒。
风起云涌间,少女自冰晶中涅槃重生,静静悬空在喷泉池上,长长的银发在风中飘扬如画,眉心一簇蓝焰映玉生灿,淡金衣袂闪耀翻飞。
冷流云霍然惊醒,雨燕似地纵身跃起,牢牢揽过少女,轻忽落于池旁玉树下,修手颤抖着轻抚皎洁玉颜,几乎颤不成声,“飘飞,飘飞……”
舒亦枫疾掠前去,一把夺过少女,迫不及待地拥入怀中,似怕她飞散而紧拥不放,又似怕不慎碾碎她而力道轻柔,如痴如醉,“你终于出来了,我守了你整整一年,还以为永远也摸不到你了,我不准你离开我,你休想再离开我!”
少女的纤柔的身体,因着一年的冰封而冰冷异常,有如冰玉雕琢而成。
冷流云浅蹲在少女身畔,双手紧攥着雪白柔荑,呼唤一声更比一声急切。
焦急的呼唤,蛊惑的花香,温热的气息,冉冉浸入梦境之中……
梦魇中永无止境地徘徊,冥冥之中似乎看见刀光剑影,心中莫名其妙地隐隐作痛,好想前去阻止,却又被什么牢牢禁锢,在黑暗中无限挣扎……
恍惚中吃力睁眼,淡朗日光渐渐勾勒出两副俊美绝伦的容廓,却还未及看清那欣喜若狂的神情,便觉漫身疲惫蜂拥而上,再度无力地阖上双眸。
冥冥之中,耳畔惊呼声声潆洄,却终湮灭在无边梦境之中。
昆仑掌门
昆仑山南方伫有一座雄伟瑰丽的城池,似以寒雪、冰晶砌成,借势构筑,高十余丈,飞檐流瓦,在晨曦下光泽变幻,剔透玲珑,宛如梦幻。
极目远眺,只见境界迷离,紫气东来,美不胜收,仰观天风流云,俯临万丈奇观,中间飞檐斗拱以卧雪相连,长年云遮雾绕,极具灵气。
巍巍昆仑宫外,万千光剑穿梭在五彩云雾中,不少绒装弟子在玉池冰台上舞剑切磋,遍地赤色玉树莹然生辉,雪莲彩光焕发,颇有天宫仙界之风。
一行三人穿过冰桥雪池,自北方款款而来,一只晶莹彩蝶如影随形。
万目齐齐聚来,瞬间幻化为不可思议的惊艳,并非因三人之俊美,只因那紫袍男子怀中举世绝美的容颜,以及,风中飞扬的月光般的银发。
满天彩色光剑中,隐有窃窃私语窸窣飘出,无不流露出诧然惊异。
“你知道吗,那个蓝衣男子就是经常上山的凡人,旁边的是蜀山弟子。”
“那个紫衣男子从来没见过,他怎么会在这里?”
人群中乍然响起一道清亮的嗓音,乃是出自先前灵陵外戏水的女弟子,“啊……他们是从灵陵来的,莫非那个女子就是里面的神女?!”
此言一出,举众骇然,万目皆聚于金影上,辗转出无限惊叹与恍然。
众目睽睽之下,三人不顾守门弟子的阻挠,疾步闯入昆仑宫中,恰逢昆仑掌门与众长老协谈,几人疑惑地顾盻来人,却在刹那间怔忡了面容。
急冲冲追入的弟子见状惊骇,对着座上之人抱拳而拜,“掌门息怒,这几人太过无礼,竟敢打扰掌门议事,弟子这就将他们带出去!”
“不用了,你们且先退下,我有话和这几位说。”
出言的乃昆仑掌门,传言已两百岁有余,但见他一身雪绒白衣,气度非凡,清而出尘,望之隐有仙气,周身片尘不染,一头如雪白发倾泻不羁,长及脚踝,清眉雪白,面容却俊逸无俦,一眼瞧来,竟似二十余岁的少年。
他静静负手而立,隐约间流露出一种如同伫立山巅,俯瞰江山万壑的清傲。
众弟子弗敢违逆,恭谨一拜之下,遂悄然退出冰宫之外。
三人虽心急火燎,此刻见得昆仑掌门,竟被其气质所慑,骇然不置一言。
昆仑掌门不徐不疾地逐级而下,目光投向沉眠中的少女,嗓音清润朗朗,“是她……她被冰封在灵陵之中,怎会这么快就破冰而出了?”
侧座上的长老无不惊诧,去年浩劫有目共睹,均对这位神女转世敬仰钦佩,才将昆仑宝地让其修养,本觉破冰遥遥无望,不料如今竟提前得见。
白修略带责备地斜睇二人,对白发少年恭谨抱拳,幽幽叹道,“弟子也不知原因为何,可如今冰封解除,她却为何还是昏迷未醒?”
掌门眸光意味深长,轻扫过面前两人,骤然语气陡变,峰回路转,“允许你们进入昆仑本就犯了大忌,你们若是太过心急,反而会害了她。”
舒亦枫不以为然地冷哧,横抱少女的手却不由自主地收紧,冷流云却是焦忧溢于言表,恭谨地抱拳行礼,“我们并非有意而为,掌门可有办法救她?”
“去年一战她几乎耗尽灵力,若要痊愈复活,少则冰封修养数十载,如今提前破冰,对其魂魄已是极大损害,如果要现在救醒她,我也无能为力……”
在三人失望的目色中,掌门侃侃而谈,“我昆仑派本藏有土神珠,与金、木、水、火神珠共为天下五大法术至宝,乃聚天地五行神气化成,法力无穷,上可开天,下可辟地,若以神珠法力,救活她尚有一线生机,只可惜……”
昆仑掌门话锋一转,与在座长老相视轻叹,悲悯自生,“这本为本派绝密之事,但你三人并非本派弟子,我也不妨告诉你们。”
阶下三人面面相觑,因这份突起的凝重而悚然,只得洗耳恭听。
“数年前有个少年上山拜师,他天赋极高,武功自学成才,对法术亦是一点即通,仅修炼一年便脱胎换骨。然而他本性深不可测,我们谁也没有料到,在一年前魂兽现世之时,昆仑派大多弟子都已前去抵抗九渊,他竟趁昆仑派中空虚,人手不足,只身潜入禁地,闯过危险重重的机关,并盗走了土神珠,之后便不知所踪,很多昆仑弟子去人间寻找,却始终毫无消息……”
侧座的长老不禁扼腕叹息,追悔莫及,“昆仑竟出了这等叛逆,实乃本门不幸,还望诸位对此保密,虽觉遗憾,但我们确实救不了这位姑娘。”
舒、冷二人已是面如死灰,白修眼波流转,微一沉吟,“五神珠我也略有耳闻,既然土神珠不知去向,掌门可知另外四颗神珠在何处?”
“其他四颗神珠确在,不过要想取得,可是极难之事……”
冷流云面容一凝,登时希冀萌生,亟不可待地上前问道,“还请掌门如实相告,为了救她,不管付出什么代价,我也在所不惜!”
掌门正眼回视,五指掐算之下,云淡风轻地娓娓道来,“人间封印有上古四神兽,乃数万年前与九渊对战的神兽中仅存的古圣兽,为东之青龙、西之白虎、南之朱雀、北之玄武,分别对应木、金、火、水五行,各自封印在东海、西域、南诏国与回鹘,五行神珠便是镇守四圣兽的秘宝,据我所知,火神珠藏于南诏国最南方的一座千年冰洞之中,镇守着朱雀,若要取得火神珠,便会解开朱雀的封印,倘若圣兽发怒,你们恐难与之对抗……”
众人闻言惊愕,殊不料神珠竟牵扯到上古神兽,若以人力对抗圣兽,无异于以卵击石,凡人若要取得神珠,更是难于登天,昆仑宫中顿时沉寂若死。
便在沉默无限发酵之时,向来水火难容的二人竟异口同声道,“我去!”
掌门付之一叹,淡漠俊靥染上了几许怅惘,白皙的修指轻落无声,覆在少女蓝焰宛然的前额上,立时便有一层彩光将金影笼罩,随即消融无形。
三人迷惘抬眸,却见眼前雪绒白衣一扬,掌门转瞬已立于高座之上,清癯的背影怅然孤寂,声音清澈如泉,悠悠回荡在冰雕玉琢的宫殿中——
“我们修仙之人不能亵渎圣兽,所以我无法相助,你们只能靠自己,我给她下了聚魂咒,可保三日之内魂魄不散,你们好自为之,若是三日内不能取到火神珠救她,她便会真正消失在六界,再无复活的可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