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窗事发
时值黄昏,雨势已轻缓了不少,淅淅飒飒,却殊不见一丝柔暖晚霞,天际灰蒙蒙的,满眼惨淡的阴霾,幽幽林道亦蒙添上了晦暗阴影。
舒亦枫一时心头火起,倏然揪住白修月白的衣襟,怒不可遏,“你的意思是如果没有解药,她就会一直睡下去,永远都醒不来?!”
白修了然无趣地翻白眼,挥扇敲开他的手,径自理了理凌乱的衣襟,“我说你还真是猪脑子,你当四妹身边的七灵蝶是摆设的啊!”
两人顿时恍然大悟,这才觉察惊风密雨中翩舞的彩蝶,担忧去了七八分。
舒亦枫蓦地抓住七灵蝶,两指捏住晶莹剔透的彩翼,对它惊惶的徒劳挣扎熟视无睹,向白修急切地质问道,“那它为什么还不解毒?”
“四妹是它的主人,它自然只听四妹的吩咐,想必四妹服毒前给过它指示,只有在真正安全的时候才会替她解毒。”
冷流云敛容正色,眉间染就一片飒爽英华,“那现在怎么办?”
“趁凤凰城主还没发现,我们赶快将四妹带回巫州,回去再找大夫想办法。”
舒亦枫虽极不甘心,但为救心爱之人,不得不随众人而去。
一行数百人,便在林道上浩浩荡荡地上路了,带风伴雨如驰骤。
苍茫暮色中,苗人少女随着少年城主从城门折回月谷,各着了一件素色斗篷,却在谷口之处,迎面遇上了撑伞而来的巫祝与其护法。
云隐匆匆踏雨而来,神态间尽是焦急,“城主,我有事要告诉你。”
寒逸顿住脚步,抬眸直视,面不改色,“何事?”
“你的师父……她并没有死!”
此言一出,不仅打破了寒逸脸上的沉静,亦惊得银翘掩口惊呼。
寒逸清眉一敛,浮出一缕异色,“你怎么知道?”
云隐睇盼沉寂的迟暮天色,丹眉间几许温顺的宁静,“我查过了她用来制毒的药草,这些药草确实可以合成一种剧毒,但并不会致死。”
“那究竟是什么毒?”
“这是一种世间罕见的奇毒,名为孟婆散,它能让人暂时停止生命活动,便如死去一般,但只要服下解药即能苏醒,所以,她是假死!”
得知真相的寒逸,终是不可抑制地紧攥了十指,面上瞬间凝了一层寒霜,仿若压抑着无穷怒潮,咬牙低道,“师父,你居然骗我……”
云隐淡然回觑少年城主,“还请城主尽快把她追回来,现在还来得及。”
寒逸收摄心神,目复冷然,“我若带回师父,你有无办法将她救醒?”
“我既已知道是何毒,便能调制出解药。”
方一言毕,寒逸腰间的赤霄宝剑便跃了出来,赤光流转间,只见他长袖一挥,翩然纵于宝剑上,在一声清吟中,御剑飞天而去。
云隐望着隐没入乌色云霭中的赤光,柔薄的唇瓣,泛上了一线苦涩笑华。
告发她这种事,可着实有点小人呢,但为了留下她,他也顾不了那么多了。
暮雨霏霏的林道上,一行队伍浩荡而行,连绵数百丈有余。
陡然之间,只见一道赤电划破灰暗的天色,自九霄云外疾掠而至。
这一惊非小,霎时便让几人煞白了脸,赫然如临大敌。
但见一妙龄少年御剑飘浮于天上,束腰青衣在云端猎猎翻飞,帅气的短发随风熠熠舞起,隐隐青光罩住全身,抵挡这漫天风雨的侵蚀。
他的面容清冷如仙,一双寒眸在阴暗中晶亮夺人,右掌之上渐渐凝聚起青色的光芒,冷漠的声音从高空千丈落下,不盈丝毫情感——
“把师父还给我。”
一道闪电掠过天际,那一闪即逝的白亮,将少年矫健的身影照得恍若魔神。
百目骇色之中,那抹青光倏地大放光芒,瞬间化作成千上万道璀璨的剑光,有如烟花般激射绽放开来,随即暴雨似的迅猛倾落而下……
电光火石之间,满林狂肆的风雨,终随着残枝败叶沉淀下来。
晦暗的九天之上,青衣少年双手抱着一抹纤尘不染的白影,冷眼扫过横七竖八躺了满地的众人,赤红剑光一闪,又御剑风驰电掣而去。
血染的林道上,舒亦枫与冷流云委顿在地,望着暮色中飞掠远去的电光,均怒得瞋目切齿,唇角犹有鲜红的血丝宛然。
白修惊异不能自语,这等高深的功力,简直胜过蜀山的长老!
月谷夜色初降,晚风清凉,缤纷清新的奇葩芬芳如河流般在夜色中流溢。
寒逸回到西峰楼阁之中,小心翼翼地将少女放在床榻上,随即坐于床沿,深挚地抚摩着少女冰冷的雪颊,回首冷然道,“解药呢?”
应声而来的,是一道跨门而入的碧影,手中一盅汤药药香渺然。
恍惚之间,我从深梦中幽幽转醒,只见萤爝晕染中,逐渐勾勒出七灵蝶晶莹翩飞的轮廓,心下顿时一阵欣喜,然而还未待庆幸,下一刻,却因突然闯入视野的清冷俊颜骇然震住,一颗心亦随之跌入了无底深渊之中!
一旁的银翘见我醒来,登时喜上眉梢,汝鄢婵仍是面淡无色,木立烛影中的云隐依依凝望着我,纯净的面孔之上,化开一缕如释重负的轻松。
寒逸眼风一扫,云隐意会之下,担忧地望了我一眼,便与二人退了出去。
灯烛通明的楼阁中,徒留二人静谧相对,一片凝滞的死寂。
不顾我惊骇欲绝,寒逸触手抚摸着我的脸庞,眼底凝结出冷彻入骨的寒霜,那份暴显的怒意,好似要将我撕碎,“师父,你怎么可以欺骗我?”
那眸中分明冰寒森冷,却生生灼痛了我,唤起了一阵阵寒噤。
我惊惶地撑坐起身,连连向后退去,直至背抵雕板,无路可退,却见两只手臂如电探出,倏地撑在了我左右两畔,将我若即若离地夹在双臂之间,惶然抬眸间,映入一副近在眉睫的清冽面容,瞬时惊出了一身冷汗。
他凝眸锁定我的双眼,“师父,你在怕我么?我就那么可怕?”
在这目光逼视下,我呐不敢言,直愣愣地盯着咫尺之容,一颗心却是越跳越快,直似要从胸腔中蹦出来一般,胸口亦随之剧烈起伏。
他秉性冷漠无情,如今知道最亲的人背叛他,怎会轻易放过?!
“请师父告诉我,我哪里让师父害怕了,以致你非要逃离我?”
清莹的冷汗层出不穷,浸湿了雪白的绫纱,映得惨白的面色越见凄楚。
他不动声色地直视着我,眉间堆积着化不去的阴霾,字字脆响,“我从来不敢欺瞒师父,但是师父却骗了我,徒儿真的生气了。”
一缕晚风由窗口卷入,裹挟着清新的湿气,惊得案上萤爝飘摇。
他的身影静静地投落在我身上,随烛光摇曳,却似带着黑云压城的逼仄,几乎压抑得我难以呼吸,喘息一声更比一声重,心下惊骇到了极点。
眼见他缓缓抬起右手,我惊得浑身一颤,却见他只是以袖口轻轻拭去我面上冷汗,动作甚是温柔珍视,只那眉眼间,仍是不化的清寒。
轻软的纱料柔柔拂面,却分毫拂不去我满面惊惶,转眼已汗湿重衣。
“师父无需害怕,师父是我心中超越一切的存在,我断不会伤害师父……”
我心神稍稍一松,却又因他紧随而至的一言,陡然缩紧——
“至于会不会伤害别人,还得取决于师父。”
正当我惊愕之际,他颓然垂下头来,仿似不胜疲惫,额头轻触着我的前额,双眸垂敛,唇齿间极是哀痛,“师父,你知道今天我有多难过么,你怎么可以让我这么伤心,怎么可以这么对徒儿,为什么要离开徒儿……”
清凉的冬梅淡香弥漫在鼻端,让我慌乱更甚,如坐针毡,心下却微微悲凉。
用这么残忍的方法欺骗他,确实是我不对,可是我真的不想嫁给他,不想嫁给一个不爱的人,我不要……
终于承受不住这份惊恐,我骇然溢出眼泪来,不住地颤颤摇首,“逸儿,师父求你了,不要逼师父嫁给你好么,师父不想嫁给你……”
他双手轻轻捧起我的脸,以额抵额,神态间道不尽的痴迷,“我就要师父,师父不可以不要徒儿,我要永远和师父在一起。”
迎着他扑面而来的温暖气息,我只觉分崩离析的绝望,猬缩蠖屈地抱紧身子。
他一手捧过我的头,依恋地抱在胸前,下颔抵着我的头顶,语声从上方冉冉落下,竟是轻如梦呓,“我不怪师父,师父没事就好,但是,师父不能再这么调皮了,徒儿再也受不了这样的打击,所以,请师父原谅……”
尚未明他弦外之音,我顿觉身形一滞,霎时僵滞无法动弹。
只见他恋恋不舍地放开我,复又扶我躺回床上,白皙的玉手轻抚着我的脸庞,黯淡烛影掩不住那绝世容光,一双寒眸在黑暗中熠熠,“在成亲之前,我不会解开穴道,只能委屈师父待在房中,我自会准备好一切。”
我顿觉万念俱灰,珠泪连绵如倾中,仍期期艾艾地哀求以视。
对于我的恳切哀求,他置之不理,只轻手拾起我雪白的柔荑,俯首在我手背上印了轻柔一吻,随即为我覆上棉绒锦被,在夜色中振衣而去。
这一刻,我真真萌...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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