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开唐家堡?”
他不屑冷哼一声,眸扫颤巍巍的帷幔,在四名弟子紧随下,收剑转身离去,唯留余音绕耳,在暗室中荡开几圈涟漪,一如江南初见之时——
“日后别让我再遇见你,下次我定不会手下留情!”
剧烈的绞痛从胸中升起,我颓然坐倒在地,只觉一柄刀刃扎在心间,无须牵动,便已化开万千裂缝,席卷着淋漓的惨痛,游走尽全身血脉。
管家莫措手足,云隐事觉蹊跷,若有所思地轻瞥一眼我身后帷幔,便携着管家匆匆步出正厅,隐没入那一片如水苍茫的夜色之中。
下一瞬,身后帷幔轻扬,隐藏许久的两人终于在灯下现身,满面愧疚不解。
我捂着惨痛的心口,略微啼笑皆非,“偷听很好玩么?”
青霜儿青衫翩翩,将我谨慎扶坐在侧坐木椅上,娇俏神飞扬,粉面含嗔花解语,“你为什么要把冷大哥赶走?让他来帮你不好么?”
“唐门危险重重,我怎么能让他卷入这场危险中?”
“你对冷大哥那么好,他却一点也不记得你了,我都为你感到不甘心!”
“你不会明白的,是我给他喝的药,不关他的事,就让他讨厌我吧,这才是我真正想要的,最好永远也不要想起我……”
白修坐于我身畔木椅上,收起折扇,捶案渊思寂虑,面上点点狐疑,皆化片影无踪,“你的伤是怎么回事?不像是冷流云造成的。”
“是一种西域奇毒,碎心毒咒,被舒亦枫控制,无药可解!”
碗盏碎裂之音,自门外突如其来,击散了一室沉凝!
三人惊愕抬眸望去,疏朗夜色中,碧色云锦服在夜风中翻飞,晶莹纯澈的少年,怔愣如雕地伫立廊下,水碧短靴边,瓷碗残片零碎铺地。
在三人惊异视线中,云隐疾奔而来,不容分说地把住我的腕脉,转瞬,手垂落,一种窒息般的沉痛欲绝,瞬息倾覆了整副纯美如画的容颜。
他凝睇着我的脸,纤柔的丹眉紧颦,仿若纠结着万般愁绪,“你中了剧毒,为什么不告诉我?难道,在你心中,我真那么软弱无能么?”
蕴着绵微的恍然与悲戚,他低声诉说着,一如梦醒灰灭的无奈。
我捂胸轻咳一阵,慌不择言,“不是,我是怕你担心,我……”
薄薄的笑,无奈而温柔地泛开,水葱般的手指抬起,轻轻捧起我无措的脸庞,他凝着我,微微一笑,“我不会追问你的过去,但是,你可不可以不要将我摒除在你的世界之外?若是你有什么伤痛,请不要对我隐瞒,好么?”
我垂眸,颔首缄默,一时间千思万绪,袭上心头。
白修深知云隐天才资质,遂起身趋近,“你有办法解开他的毒咒么?”
“这种毒咒只有下咒者才能解开,它虽然不会致死,但每次发作,便会痛苦万分,就如同万虫噬咬心脏一般,是种专门控制别人的毒咒。”
我凄然而笑,“算了,这也夺不了我的命,就由它吧!”
云隐眼眸秋波似水,忧虑潺荡,转身步向门外,“你先坐着好好休息,我再去给你熬碗汤药,虽然我没办法解毒,但我会尽量为你缓解毒性……”
喧嚣的寒风在厅外啸响,廊下淅飒的脚步,亦逐渐被夜色淹没了痕迹。
待毒咒效过,我便将白修与青霜儿送出正厅,独立门口廊下阴影中,任由纤影被投射在身后地毯上,眺望长空,浮云变幻中,总忆及初相逢。
一年如梦,悲欢离合成空,唯有追忆重重。
秦淮的山水画卷,诗情画意的邂逅,都如清水付东流,唯那神秘鬼魅的黑色修影,潆洄在脑海心头之上,望眼欲穿,几番相思怜梦幽。
廊下步履骤起,竟是管家疾来,他将我请入厅中,谨小慎微地环视周围,确定再无他人,便自掏出一卷精工细作的地图,在纱灯下清晰入目。
我狐疑接过展开,目光淡扫,“这是?”
“这是唐家堡的机关暗器图,所有的密室暗道都在这里!”
迎着我惊愕的眼神,他笑得意味深长,“如今您是少主,这些理应由您来掌管,唐门除老爷和老奴之外,无人知道唐门的密道。”
我恍然大悟,如今管家将它交予我,便正式承认了我唐门少主之位。
他又取出一封信笺与一道明黄卷轴,小心翼翼地双手呈递,恭态毕现,“这封信是盟主来此之前,命人寄给老爷的,老爷让我交给您。这道卷轴记载着与妖类通灵之术,是唐门不为外人所知的秘法,您可要慎用!”
我恍惚望着管家在暗夜中离去的消瘦背影,只觉手托之物似有千钧重,正如唐门的重担,压抑得人喘不过气来,却又挥之不去。
收回远眺视线,我将那封墨迹熟悉的信笺拆开,借着纱灯的淡黄幽光,凝眸细看,未解的愁容,转眄被不可思议的震颤取而代之——
唐家堡,果然匪夷所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