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在一室宁谧中静静阖眼,一滴灼热的泪珠,无声自皎洁如莹的素颜上滑落,坠入万千尘埃之中,私藏着那一份彻骨的悲凉,消隐不现。
舒亦枫所言非虚,情花毒确实再无解药。
我给他喝的是九幽金珍,我们初来西域时,他与我的驱魂散一同买下的一种西域奇毒,会让人失去关于最爱之人的记忆。
唯有如此,才能挽救他所剩无几的性命,并让他不再为情所苦。
两日后,药效发作,他便会永远、永远地忘了我,忘记我们之间的一切,便如从未认识过我一般,重新回到那个冷酷孤傲的武林盟主。
就让我一个人,承受所有的痛苦吧……
少年喜悦而悲伤地,怅惘而彷徨地,端详着身上少女疲惫不堪的倦容,思及昨夜对她的粗鲁,黑眸中跃动着秋霜般的愧疚,洁莹修长的双臂,将少女纤柔身躯紧紧环在怀中,仿若要抓住什么刻骨铭心的珍宝,许久,许久……
卷絮风头寒欲尽,最后一点如米粒之珠的烛火,在两人身上消隐无痕,在那随风飘飞的幽绿帷幔中,似有一缕幽魂,悄无声息地流泪。
直至日上三竿,少年终于收回静默凝视少女的视线,搂着熟睡中的少女起身,换上那华美的绒边的白袍,又谨小慎微地为少女着上浅紫缎衣。
他抱着少女坐在榻沿,目及榻上一滩如盛开之花的暗红,心中愧疚层生,饱含无限眷恋的吻,轻盈地落在少女颊边,朦胧中错把蜃楼盼作潇楚。
王宫戒备森严,于他无异于无人之境,终带着少女逃离了那危险千重之地。
出宫后的两日内,我奇毒未解,恍如凝铸的死物一般,无声躺在客栈的朴素木床上,冷流云则无微不至地照顾我的饮食起居,时刻寸步不离。
他,定是将一生的温柔细心,都为我用在了这短短两日之内。
晨光初露,我缓缓开启门扉,行至简陋的床边,榻上的少年沉梦未醒。
凝视着少年安详的睡颜,我微微一叹,轻手为他盖好暗蓝绒被,将装有细软银票的包袱置于他的枕边,情比秋丝却是谁笔迹,柔肠碎白衣。
今日,正是我的毒解开之日,也是九幽金珍发作之日。
他醒来之时,便会不再记得我的一切,便能永远平安地活下去……
只有忘记曾经,他便不会为此事而内疚,也不会再有任何无法实现的期盼,爱一个人实在太辛苦,就让我一个人默默地离开吧……
从此以后,再不相见!
我将玉佩系回他腰带上,转身走入雪幕中,不带一丝半缕的犹豫,一路策马奔出王城,素白无瑕的衣袂,在清风飘雪中扬起几重轻盈的愁绪。
身后,便是巍峨耸立,千古不语的外城青砖围墙,九华宫阙如烬。
城中的朴素民情,皮革布衣的百姓,青砖乌木的楼阁,便就此在这惊鸿一瞥中,成为不再逆转的回忆,亦从此葬送了我一生的幸福……
城墙上号角凄厉疾响,充斥了扜泥城所有人的耳际,混杂着城外的一点诡谲鸦鸣,风中千里飞絮几片,离恨砌就重重无数,昔日影无处残留。
心口剧痛骤然来袭,正如与百里外缥缈谷中的某种咒语,有着奇异的共鸣,鲜血如泉汨汨涌出,染上了骏马后颈的雪白鬃毛,如珊瑚一般红艳。
我心中激昂,眉宇痛意激荡,忍住心中惨痛,扬鞭策马之下,如烟雾一般踏雪远去,穿过千万年伫立的云杉林,竟鬼使神差地行至蒲昌海。
月圆,雪浓。
木叶飘零影婆娑,寒杉终年雪,刻下岁月的仓促,化不开浓浓思念。
我静坐碧水连天的海畔,任由青丝倾泻直下,取出竹笛面海独奏,寒衣萧索孤影斜,任由雪絮盈盈而下,落了一身鹅毛天剪,妆似琼玉。
几番爱恨,韶光一束,倾城曲误。
玉笛无端声声泣,揽月作哨引浮云出岫,黑夜在不知不觉间降临。
心封血涸,临风悲歌,凄恻,朝愁,暮愁,似悲似怆,汴泗双流。
纵然我害怕再见苏游影,害怕目睹他知道真相后的那种种神色,但我多么想再见他,哪怕最后一面……
然而,一旦思及他可能会因此而嫌弃我,我的心便痛如刀绞,无关碎心毒咒,却比那终生无法摆脱的魔咒,更为揪心惨痛……
海风倚歌而和,残章断曲依姿垂,如怨如慕,如泣如诉,此曲苍凉刻骨,忧伤欲绝,有如杜鹃啼血,雨打残荷,不绝如缕,独自悲吟。
岁月情殇之境,意会者几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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