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该死的,抖什么抖,没见过美人啊!是男的又怎样,把他看成女的不就行了呗,救人要紧……也怪你,一个男人,长这么诱惑干嘛!”
沉重地深吸一口气,平复内里激荡的心旌,我激起一股置生死于度外的豪气,决然闭上双目,双手死死揪住他的衣襟,蓦然一把扯了下来!
瑟瑟地睁开双眼,我登时倒吸一气,险险抑住欲喷薄而出的鼻血。
只见他玉肌光滑细腻,洁如月华,嫩如初梅,宛若香培玉琢,泛着点点银光,在如泉垂泻的青丝掩映下,更见柔嫩动人,胜似玉雕美人。
观遍全身,未见伤在何处,我即扶他盘膝端坐,自己在身后为他输送内力,却在双手触及他裸背之时,好似冰刃划过心头,心中暗自悸然。
他的身体,竟不似正常人的温暖,而是异常冰凉,有如凉泉一般!
犹记西域奇毒横行,莫非他中了什么毒?
我敛目收神,在他体内运转内力,寻得症结所在,以真气帮其稳住心脉。
我复将他扶坐树下,以匕首尖锋轻轻带过左肩,一团黑暝血虫自皮肉中跃出,其漫身黑色体液,竟将地上绿草腐蚀殆尽,可见此毒绝非凡物。
百般挣扎下,我落唇于他左肩,一口口地为他吸出毒血,随即素手间牵出一带雪白,替他包扎好肩畔伤口,又套上锦衣,他才神色略缓。
又窥其面无血色,我割破食指,将指尖置入他口中,自言自语地嘀咕,“我的血很宝贵的,便宜你了,你能喝多少就喝多少吧,浪费可耻!”
见他雪靥渐复红润,我方始舒出一口浊气,银袖漫拭面上汗珠,抬眸眺了眼云杉枝叶掩映外的中天皓月,翩然立起身来,纤足甫抬,却觉右腕陡然一凉,他拇指上的玉石扳指,烙得我腕间生疼,回眸对上一双微睁的双眸。
这一瞬,满地繁花因之逊色无芳,世间明珠为之黯然失光!
此时林中月华飘渺,映染出他的轮廓,更见惊艳无双,他的美,非止于惊世的面容,只那一双银瞳,便让人甘愿醉死其间,永不轮回。
桃花双目,仿若银河星光般璀璨,又如月光般缠绵,不似常人的纯黑,水银的眼瞳,缱绻着淡淡的月辉光泽,秋波粼粼,教人心荡意牵。
只清浅一眼,那令天地失色的双眸,复又无力阖上,掩去了那潋滟月华。
至此,锦花方重拾色彩,明珠始复现光芒。
刹住野马脱缰般的失神,我将目色转向腕间,却是被他五指紧攥,任我竭力掰动,仍无法松懈分毫,无奈之下,只得与他并肩倚坐树下。
在他无意识的钳制中,我解下身上月读留予我的雪色姑绒斗篷,然则双手微一牵动,即觉肩上一沉,却是他的头颓然滑落在我肩头,遂将斗篷轻盖在他身上,径自在斑驳月影中安心阖眼,与之在野外绿洲一齐沉沉睡去。
林深蟾华空翠长留,两人在树下席天幕地而眠,静待白露天。
冥冥中被一道潜入神识的强光惊醒,我徐徐张开眼,碧翠的视野中隐现天边一轮旭日,丝缕日光从叶缝间洒落,将云杉林染出微熏的暖意。
忽觉颊侧一片冰凉,目及身畔紫影,方觉自己竟斜靠在他肩头!
天啊,我怎么会在他肩上睡觉的?!
我蓦然回首,猝不及防地映入狐面后一双勾魂摄魄的桃花眸,却如一潭死水,不盈涓缕波澜,月光般的银瞳迷离清幽,宛如孩童般懵懂无邪。
抬起头,我回眸霁颜清笑,“你醒了,伤口还痛吗?”
清风吹过深林,片片针叶飘落,恍惚迷离中,他眼中茫然渐退,但见怔忡。
叹罢,我缓缓立起身,浑然未觉仍被他攥住的右腕,登时腕间袭来一股拉力,一时身形不稳,好巧不巧地跌入他怀中,耳畔随之响起一阵痛呼。
我即刻撑起身,埋首道歉不迭,“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是不是弄痛你了?”
抬眸,却见他依旧怔然如梦,我亦只付了无奈叹息。
没想到不易将他从死亡边缘救回,他竟被奇毒害成了傻子。
为他盖好滑落的姑绒斗篷,我抬起沉重的右腕,左手一根纤指指着腕间他紧攥的手,眯眼笑得尴尬,“那个……你先放开我的手好吗?”
一问顿让他一怔,终不情不愿地松开了我的右腕,朦胧眸光仍凝在我面上。
“我先去弄点水,帮你清理一下伤口,你坐在这里别动哦!”
我满心怜悯地摇首,转身步向云杉林外的蒲昌碧海,洗净染血的绢帕,旋以衣摆掬起一泓清泉,复又折回林间,却再不见了那紫色身影。
他受了那么重的伤,会去哪里呢?
无心细虑,我径自折回王宫,将舍利交还月读,久候的她见我安然无恙,方才放下心来,并未将此事泄露只言片语,待日后借机放回原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