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瞬的电光雷火,除了目光对接的两人,再无旁人能窥得清实质。
对视不盈眦,他即又撤回目光,面前的掌柜极尽臻至之态,一径谄笑胁肩,“没想到赵公子大驾光临,我立刻安排一间上好的包厢给公子!”
赵凌寒无动于衷的冷色冻结在灯辉下,“不用了,我就坐厅里。”
掌柜唯唯应诺,亲自接进厅上坐了献茶,旋即一阵人影缭乱,一盘盘珍肴异馔纷呈满桌,便在众人陪侍下,赵凌寒旁若无人地用膳起来。
我亦敛眸收神,对满桌美味食而不知其味,心内总有一桩不安隐隐作祟。
这赵凌寒着实古怪,以他秉性理应不愿近人,如今混于人群不说,竟连可独占的包厢都不要,与众人同堂起坐而食,他到底作何打算?
待到茶足饭饱,我唤来小厮,欲订客房休憩,熟料却让小厮左右为难,沉吟了少跌,方讪然唯唯道,“实在抱歉,公子,客房已经满了。”
我不由得脑袋一懵,“怎么会这样,客房不应是刚刚好么?”
小厮拱手打了一揖,眉尖一角的迟疑映灯而灿,“实不相瞒,公子外地而来,不知此处规矩,本为举子准备的客房只多不少,但因很多官宦家的公子都要让自己的书童也另住客房,所以现在没空的客房给公子住了。”
“啥?有没有搞错!”我顿时五内沸然炙起,霍然拍案立身,直指赵凌寒身边献媚满身菜污的男子,“那他带三个书童不是占了四间房?”
这一声底气十足,又携穿云裂石之音,顿时引得满座频频侧目!
那早先遭羞辱的男子得此良机,重行端起了架态,转身不屑嗤笑,“一介平民也敢来这里,真是不知天高地厚,早说让你回娘家了!”
刻下举座纷纷交头接耳,私下你言我语,垢谇谣诼,轻慢形于色表。
而奉承者云合景从的赵凌寒,却始终置若罔闻,心无旁骛地进食。
冷流云眉尖挑起千丈怒意,不动声色地复将手探入包袱中,幸得被我及时伸手按捺住,只见小厮徒叹得无奈,“小的也是没办法,在这里的举子都是非富即贵,我们实在得罪不起,还望公子海涵,另寻别处吧。”
也就是说,这里不是官二代,就是富二代,只有我是平民。
失望于此处的不公定规,我徒无能为力而叹,“算了,我们走吧。”
我扬袖转身,便要与冷流云联袂离去,倏有一道润音从后追袭而至——
“公子且留步!”
回眸处,只见楼上珠箔斜开,被一柄银骨折扇挑起,从包厢内款款步出一个二十出头的年轻男子,头戴簪缨银翼金冠,身穿江牙海水振翅白鹤金蟒袍,系着碧玉银腰带,中间镶嵌一颗南海滚润骊珠,翩翩一身华贵,昭昭一段贵气,竹清松瘦,修眉俊眼,流眄多情,举手投足之间,尽显风流华韵。
却见那华衣男子缘扶梯逐级而下,身后随着一名书童,在众目睢睢之下,轻裘缓辔踏地来,明黄冠带飘举,目视我身畔的小厮,唇角含笑,将温存幻化,“这位公子不易远道而来,把我与书童的两间房腾出一间来给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