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灵进去,不意外地瞥了眼一边座椅上抱着茶杯狼饮的乌巴瀚。
他见风灵进来,一口茶差点儿喷出来,随即带着几分狼狈放下茶盏,用很奇怪的表情瞟了她几眼,然后慢慢低下头,不再看她,或者说是避开了风灵的目光,这种奇怪的疏远的态度,弄得风灵莫名其妙。
红靴子公爵坐在两米宽的书桌前,上面摆放的各种文件整齐错落,贵族花边衬衫打理得一丝不苟,和他肃穆的表情一些样,正儿八经得让人不敢随意。
但风灵是个例外,她直接找一个单人沙发过去坐了,双手胸前一抱,习惯性地就翘起了二郎腿。
天鹅裙的大堆褶皱痛苦地簇满了整个沙发,脚上的可爱的公主鞋很招摇地高高扬起,看得红靴子公爵愣怔一下,才整顿表情说道:“我从乌巴瀚那儿听说了事情的原委,看起来东泽国第三公主的事你们并不知情。”
“是,我们并不知情,也不打算知情。七天后传送站修复,我回去继续做我的学生,他回去继续做他的保镖,如果您是想向我们说明第三公主的事儿,那大可不必。您没有必要解释这场误会,我也不希望探究这场误会的根源。”风灵自然知道红靴子公爵叫她来谈什么,那些高层的政治阴谋什么的,风灵很厌烦,一点儿都不想搅和进去,直白的话扔出来,想堵死红靴子的嘴,抽身世外。
在昆祀城上时,她就不是一个阴谋家,身边那些“智囊”的主意,她会斟酌,会采用,但那种繁复的算计始终让她厌恶,总觉得这种事情就是在不断的提醒她:这个世界是不坦诚的,信任?那只是算计别人时的一种手段。
当你带着阴谋来利用整个世界的时候,会觉得世界上的一切都不可信赖,随之而至的,便是疏离于整个世界的孤独,以及,没有支撑的疲倦的心灵。
她一点儿都不喜欢那种该死的感觉,这一世,世界不再残忍,她只想让自己活得简单点儿。
红靴子有些始料不及,没想到风灵会这么干脆,沉默一会儿,又开口说道:“你们已经是这些事件的一部分,无法抽身而退,尤其是你,风灵。我不知道你是用什么办法中止了远古魔境的通道召唤,但你的行为已经招致了一些人的警觉和记恨,他们会认为你帮助了我。”
抿了抿嘴,风灵不耐烦地说道:“一些人?是指您的弟弟,现在的舫启国王吗?您和他的关系看起来很艰难,不过,这不是可以拖我下水的理由。我只是一个路过的学生,恰好遇到了这一切,而且我也帮助您所指认的刺客逃跑过,也算是做了对他们有利的事情。不管怎么看,我都只是不知情的情况下被卷进了这些纷争里,如果您的弟弟是睿智的国主,他不会想要树立我这种本可避免的敌人。”
“你怎么知道,我所指的是我的弟弟?”红靴子眉头微挑,认真审视起风灵。
外界对王室的风评,向来是从谏的君主,忠诚的大公,君主自然是指现在舫启国王,而大公却是专指红靴子公爵,自打他断手明志后,除了深知内情的几个大臣,就没人认为他们兄弟有什么不和睦。
风灵看了红靴子公爵一眼,说道:“在您说会提供我们七天食宿的时候,我就猜到了。您可以无视我和乌巴瀚在齐齐托镇里触犯您律条的罪行,做出不符合您律典的判定,可见您并不是一个不计代价执着于律条的人,那么,当初您自断一手表明忠诚于律条的决断就不见得单纯为了维护律典。那种听起来疯狂的决定,未必见得就是您心中甘愿,多半是有什么别的理由和压力。”
风灵顿一顿,似是斟酌了一下深浅,才继续说道:“随便想一想,就知道您的父亲和您现在的君主弟弟从来没对您放心过吧?当年您的父亲召您独自到王都觐见,恐怕也不是那么简单的事儿,如果不是您做出那样代价极重的戏码,我很怀疑十年前您就已经被冠以某个理由辞世了,不是吗?”
红靴子瞟一眼旁边听得吃惊的乌巴瀚,并没有反驳风灵的推论。
“之后我就随着这个念头又重新理解了一下迄今为止所发生的一切。远古魔境的通道没那么容易被召唤,更何况是同时出现在两个地方,只可能是两处传送站早就被人设下了机关,在某种条件时就会发动,毁掉您所拥有的一切,包括领地,财富,声誉,更重要的是您所拥有的军队,甚至是您本人的性命。”
风灵看了看红靴子的脸色,无所谓地继续说道,“您在我去往西传送站时,不惜用不稳定的魔法力使用遁身魔法独自追上来,设下结界困住里面想外逃的商旅散客,在和我第一次交涉时就提出要恢复传送站的运作,我想不是没有原因的吧?如果我是舫启国王,在暗中联手东泽国派刺客对付您后,肯定会密切注意这边的动静,当刺杀失败的消息传来,紧接着齐齐托镇东西传送站就被封闭,多半会推测您是因为这次刺杀忍无可忍,起了反意,所以封断交通联系,以避免传送站的军事运作,阻截领地内消息外流,接下来就是全领地管制,召集军事会议,挥师北上。”
传送站依其大小不同,运输能力也不同。像齐齐托镇这种为适应商贸而设置的大型传送站,最多可以一次传送五百人,如果用作军队传输是十分高效的。
当一个国家处于战争状态时,封闭传送站是第一要务。如果没有十足的把握,谁都不敢将传送站用于战争,否则会被一举击破心脏,悔之不及。
深知这一点的舫启国王就在这种最不让人放心的地方设置了某种术式,只要他怀疑红靴子这边有异心,开关一按,两个传送站就变成连接远古魔境的通道,碾平一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