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主任起身朝外走,刚到屋门口,又转过身认真地问:“你真不和我回去啊?”
唐蘅低着头不看他,“嗯”了一声。
“那我就自己写报告喽。”
“写吧。”
“先说好,孙继豪我肯定要保下来的,回头你别翻脸。”
唐蘅忍无可忍道:“你走不走?”
“冲我急什么,”徐主任嘟囔着,“乱搞女学生的又不是我,我那是实话实说么——真看不出来,唐国木能养出这么个侄子。”
他说完便双手插兜地走了,步伐比来时轻快,显然心情不错。
房间里只剩下唐蘅和李月驰,一时间,谁都没有开口。
外面有嘎嘎的鹅叫和悠长的鸡鸣,听来热闹极了。然而唐蘅似乎什么都听不到,他只盯着自己的手,耳畔充溢六年前的声音。
六年前,唐国木痛苦地蹙着眉头,在办公室走来走去。他说,我没想到田小沁这孩子……这孩子的病那么严重!如果早点知道,我宁肯假装和她在一起,也不敢拒绝她啊!
他声音里的悔意那么真诚,以至于唐蘅没法不相信他的话。不仅是他,连一向严谨到刻板的安教授也说,老唐,你就是太个有性了,我们社会学院这么多教授,哪个像你一样天天吟诗作赋?你不知道你这样很吸引涉世不深的小女孩吗?
他的语气那么理所当然,所以田小沁也理所当然是被唐国木吸引了:一个热爱学术的女孩子,遇见一个学富五车又才华横溢的老男人,她疯狂地爱上了他,爱而不得,最终为他跳楼。
是这样吗?当时他们都说,这件事就是这样。
唐蘅猛地捂住嘴,干呕起来。他感觉胃里翻江倒海,不是李月驰煮的那碗面,而是六年前那些人的话。那些声音像一只大手在他的胃里搅拌着,他想吐,那些声音又哽在他的喉咙里,像一团湿嗒嗒的发丝。
李月驰用力揽住唐蘅的肩膀,轻拍他的后背。
唐蘅哆嗦着憋出几个字:“你觉得,恶心吗?”
李月驰说:“别想了。”
“他们都觉得我该知道,”唐蘅用尽全身力气攥拳,手臂也在颤抖,“我真的不知道……但我竟然相信他们,你说我是共犯吗?”
“唐蘅!”李月驰低喝,紧紧握住他的手腕,强硬地掰开他的手指。
那枚烟头早成了碎末,在唐蘅手心烫出一个泡。
“李月驰——”唐蘅喃喃道,“给我支烟。”
这次李月驰没说别的,直接把烟点燃了,塞进唐蘅嘴里。国产烟的味道不像洋烟清淡,而是又浓又烈。唐蘅猛吸一口,疯狂咳起来,咳得眼泪都流出来,嗓子也发痛,这才舒服一些。
他抽完第四支烟时,李月驰低声说:“别抽了。”
唐蘅默默放下烟盒。
“不想了,好吗?”李月驰碰了碰唐蘅的脸,“和我说话吧。”
“说……说什么?”
“你是什么时候开始抽烟的?”
“我忘了。”
“你以前不抽,”李月驰说,“你要唱歌。”
“嗯,”唐蘅摇头,“但我现在不唱了。”
“再也不唱了?”
“对。”
“给我唱一首吧。”
“……我现在,”唐蘅惨笑,“声音已经坏了。”
李月驰沉默几秒,说:“没关系。”
唐蘅正欲开口,他又说:“我在里面,四年多没有听歌。”
唐蘅一下子哽住,半晌,低着头问他:“你想听什么?”
“我第一次见你,你唱的那首。”
唐蘅说:“我试试。”
他深深地换了一口气,希望自己的声音不要那么糟糕——他知道他的声音坏掉了,也许是因为抽烟,也许是因为别的什么原因,总之再也不复从前的清澈和明亮。但至少,至少不要太过呕哑嘲哳吧?
唐蘅分开双唇,第一个字,夏,一瞬间他诧异地发现自己几乎不会发音,夏——舌尖抵住下边的牙齿,然后呢?然后就不知道了,他唱不出来。
唐蘅哑声说:“这首好像不行。”
李月驰点头:“那换一首。”
“什么?”
“湖士脱的第一首歌,还记得吗?”
唐蘅闭上眼,恍惚地说:“你写词那首。”
“嗯。”
是,他知道李月驰说的是那...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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