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了寿阳城门后,玄震又在黄山一带流连了数日,只是往日记忆如东逝江水一般,始终无法回转,无奈之下,他索性便将此事丢开手,一心寻访起师尊要他去找的阴阳极盛之人。一路且行且游历,不知不觉竟去了许多地方。他在昆仑山不问世事地修行了十二年,如今到了山下自然觉得许多事情十分稀奇有趣,遍访名山大川之余,顺道也做了好些除妖卫道之事。不过大半年时间,竟将中原大半土地都踏了个遍。他本自北方而来,一路南行,这日便到了南方极偏僻处的一座小城之中。
时值三月,正是暮春时节,便是和风中仿佛都夹着一缕缕暖香气。小城中房前屋后,俱是姹紫嫣红,路旁与院墙内更是种满了凤凰花树,新吐香蕊的花团一簇簇压在枝头,芳香四溢,绯红满地。柳风熹微,似女子欲伸却又迟疑的纤纤玉手,略一拨弄,便见花枝乱颤,抖下好一阵红雨。
玄震踏在那青石板铺就的长街上一路赏玩,只觉便是醉花荫也无这般盛景,便有这些肆意绽放的芳菲,也无那许多赏花惜花种花的人。
一路走来,途中见到不少裹着包头,身着短褂的异族男女,想来是因这小城靠近南疆,是以那些南蛮人便到此换些平日生活所用的油盐酱醋或是米粮布匹之类。这些异族人与城中汉民倒是相处融洽,只是习俗与中原大有不同,少男少女手挽手四处游玩,全然不顾男女之防,女子抛头露面不说,更是常常□着一对臂膀和一双小腿。玄震侧目看了一眼便转过头去,心下微窘之余,只觉大长见识。
走走停停在城中逛了许久,忽听得前方人声鼎沸,到了一个极热闹的所在。玄震举目四顾,见此处花树虽多,房屋却渐渐稀少,露出一块极敞亮的空地,树下及道路两旁摆了好些摊子,更有许多小商小贩在那里叫卖,原来是城中的市集。
玄震听得分明,许多摊落后面的喝卖声虽是汉话却略显生涩,摊上所陈也俱是奇货异物,那些商贩穿着打扮也与周遭其他汉人明显不同,想来是一些南疆异族人带了族中特产来此换些银钱。对这些摊贩玄震自是更多感兴趣几分,在摊落前停留也比在其他处略久一些,遇见少见的精巧什玩更是禁不住掏出银两买上一两件。
市集之中亦有买些小吃杂食,玄震见一汉家女子摊上的糕点精致可爱,便顺手拣了几个包成一个纸包拎在手上信步朝别处又逛,忽地三两个孩童不知从哪里钻出来,恰好撞在他腿上,玄震猝不及防,自然而然生出一股内劲,将那孩子弹了出去,忙正要低头去问,却不想另两个小孩先急了起来:“虎头,快走,快走,再等会木头鸟儿就飞走啦!”
地上那孩子更是连朝玄震瞪上一眼或是哭嚎一嗓子都顾不得,忙爬了起来,带着屁股上两团脏污跟着玩伴们径自朝旁边跑去。
玄震望着那小孩屁股上两团灰扑扑痕迹越奔越远,呆了一呆,心下好奇道:木头鸟儿?木头做的鸟雀怎么可能会飞?这等奇事,倒要去瞧瞧。想着便转步跟了上去。
走不了多远,便看到一处摊落前围了好些人,还都是些半大不大的孩童,里三层外三层将个不大的摊落堵得严严实实,再看不到里面卖的是什么,只听得一阵阵喜悦笑闹声。
“呀,飞啦,飞啦!”
“这个还会走呢,哈哈!”
“再飞高点,高一点哪!”
站在里面的孩童拍手跺脚,兴奋不已,被挤在外面的孩童则是焦急万分,其中一个格外矮小的,踮起脚尖都无法瞧见那些孩子所说的物事,急得伸长脖子鼓起腮帮不停地跳来跳去,像只站在火炭上的小鸭子。玄震一眼就认出了那小孩屁股上的两团黑,可不就是自己撞倒的那个虎头么?
他莞尔一笑,右手捏起剑诀一引,左手伸臂一捞,将那孩子稳稳妥妥地放在了自己的春水剑上就如骑着竹马一般,剑鸣清越,带着那小孩朝前飘了一飘,那名叫虎头的小孩瞪大了眼睛,哇的一声紧紧抓住剑柄,不过一瞬小脸上便露出得意洋洋的神情,朝着下面自己那几个玩伴大声道:“看,看啊,我也会飞啦,比那只木头麻雀飞的还高呢!”
地上那些孩童听到头顶那小孩叫嚷,均抬头去看,一见之下又是惊讶又是羡慕。玄震笑道:“这下看得清楚了罢?”
恰在此时,那些孩童后面一个极苍老的声音忽地轻咦了一声,道:“这位……这位能御剑的侠士,可否上前来?”
一听此话,玄震心下有些疑惑,却还是轻飘飘地从那些小孩头顶纵了过去,无声无息地到了那摊落另一头。那些孩童本就见了他用剑把虎头送上天去,此时见他自己竟也能飞,更是拍手惊呼起来。
他方落地,面前忽地袭来小小一物,玄震忙抓在手里一看,原来竟是只巴掌大的云雀,翅膀兀自不住扇动,只是不闻半点啼鸣声,再一细看,这云雀分明是个死物,捏在手里更是硬邦邦的,只是涂了一层漆,雕刻得又精巧,乍一看竟宛如真鸟儿一般。
他再一扫那摊落,这才看清这小摊上摆的物事原来都是些木头玩意儿,既有鸟雀走兽,亦有车马房屋,虽是寻常木料所制,却是精致玲珑。正看得出神,一只干枯如鹰爪般的瘦手从旁探过,将那云雀接了过去,玄震侧目一望,原来旁边站的还有一个瘦伶伶的老头儿。
那老者头裹深色包头,穿着短褂短裤,脚上穿着一双破破烂烂的草鞋,显是个异族人,只是满面皱纹如沟壑纵...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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