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汤姆威斯多姆的印象里,米迦乐的父亲是一个神秘的存在。她很少提及父亲,每次提及总是伴随着相当暴力的修饰名词。他曾经猜测她同父亲关系不好,但现在看来,完全猜错了。
在介绍到汤姆威斯多姆的时候,他不知是否自己多心,明显米燕生与他握手的时间比别人要长那么几秒钟,并非常仔细的由上至下打量了他一番。虽然在身高上来说汤姆占有优势,但——那种从骨子里透出来的“小子我看你小命休矣”的感觉是怎么一回事!
米迦乐很是落落大方,同父亲介绍,“爹,这是汤姆威斯多姆,我男朋友。”
米燕生不置可否。
父女俩几乎相同的身高,容貌其实并不太像,只有笑起来才觉得真是有血缘关系的父女。他们都有那种能让人看了很亲切的和暖可爱的笑容,两个人站在一起时那种血浓于水的亲密是显而易见的。
单从外表上来看,你根本不相信他有那么大的女儿,就算说是兄妹也没有人怀疑;最终出卖了他年龄的,是他笑起来的时候眼角的鱼尾纹。
那天晚上酒会上几乎所有认识米迦乐的人都在说她的父亲。
在他们的认知里,那个古老神秘落后男人们还留着长辫子的国家,怎么会有这么出色的人物?
他能用带牛津口音的英式英语同人交流,态度不卑不亢,对别人称赞他的女儿能够坦然接受,并且回答“是,她确实是最好的”;他穿戴适宜,西装剪裁合体,谈吐有礼,双目有神,作为倾听者他神态专注,作为倾诉者他语调中平,声线温和,富有魅力。
海顿潘妮蒂尔夸张的捧住脸,“honey,你父亲真是性感极了!”
她今天穿着一件深蓝色的小礼服裙,娇小可爱。
然后她又说:“我现在才知道你为什么说那些同龄的男孩子幼稚——你有这样的父亲,很难看得进去别的男孩子。好吧,我现在不觉得你的‘牙不齐的叔叔’有什么不好的了。”
“我爹是有点,嗯,跟别人的父亲不太一样。”
“他多大了?”
“40岁了吧?”米迦乐不太肯定,“我算算。”
“这还要算?”
“在中国我们用属相来计算年龄,我爹比我大22岁,那他今年41岁啦。”
“可是看上去只像31岁!”
“人万事不操心,就显年轻呗。”
海蒂担忧,“怎么办?我要爱上你父亲了。”
“快醒醒!”米迦乐抓住她肩膀使劲摇晃。
第二天周日,是圣迭戈动漫展的最后一天。
问询过米迦乐之后,汤姆威斯多姆在入住的酒店的餐厅订了位,写了卡片邀请米迦乐父女共进午餐。
迈克尔法斯宾德及时的向他表达了关怀,大有“风萧萧兮易水寒,壮士一去兮不复返”之感。虽说恋爱是两个人的事,但恋爱又不仅仅是两个人的事。
尤其是,大家都能理解家有美人女儿的父亲。
汤姆威斯多姆其实一直对这件事没有准备。在他的概念中,只有当恋爱双方考虑到结婚之后,才有见家长这个必要。“见家长”这一关能刷掉90%的男朋友。从前和爱玛在一起——等等,说好了不要再去想她的。
但也没有想象中那么可怕。
也没有出现富豪父亲挥舞着支票以俾睨天下的口吻说:离开我的女儿,数字随便填。
父女俩穿一式的淡青素面绸缎小立领对襟琵琶扣唐装上衣,同料阔脚长裤,黑布鞋,并肩出现在餐厅门口,就招致几乎所有客人专注眼光。美国人现在对中式唐装也不陌生了,但普通人穿起来总显得矮胖不起眼,难得父女俩个子都算高,身姿挺拔,有仙气。
领位员将他们带到定好的餐桌前,汤姆威斯多姆早就站起身,请他们入座。然后招来侍应,要她上酒。因为米迦乐年龄还不够21岁,给她点的苏打柠檬水。
米燕生奇异,“美国饮酒年限是21岁,那这几年你就没喝过酒?”用的中文。
“有时候,偷偷的喝。”她笑嘻嘻。
“我给你存了许多好酒,你要不回去,那就都便宜了那些猢狲们了。”
“谁敢?”她瞪眼。
“快别念什么大学了,我如今可后悔了。”
“爹,你还没喝酒就醉了。”
“我可就你这么一个娃,我怎么放心。”相貌英俊的中国男子一副痛彻心扉的表情,“你都把我忘记了。”
“爹,别闹。”米迦乐翻他白眼。
汤姆威斯多姆听不懂他们在说什么,但看米迦乐不耐烦的表情,好像是说了什么不好的话。唔……
父女俩对当天的主菜就都只吃了一口就不吃了,一样的口味刁钻。但是吃了很多配菜和餐后甜点,还喝光了一瓶红酒。米燕生酒量很好,汤姆威斯多姆只喝了一点,其余几乎整瓶都是米燕生喝掉的。
米燕生问:“威斯多姆先生,你去过中国吗?”
“没有。请叫我汤姆,米先生。”
“那你会说中文吗?”
“不会。”
米燕生皱了皱眉,“威斯多姆先生,我女儿很娇贵,很难养的。她只吃牛后脊上最嫩的那两块肉,这世界上绝大部分的厨师都没有她做菜好吃;她喝几千美元一磅的茶叶,做衣服用几百美元一码的真丝,我们家虽然说不上锦衣玉食,可也不是什么随随便便马马虎虎不讲究的人家——你确定你养得起她?”
“爹!你再说我就发火了。”她虽然不觉得汤姆会被她爹吓到,但还是一次性不要给他太多刺激比较好。
米燕生看了一眼女儿,“我还什么都没说呢。”他已经很克制了不是吗?他还没有追问该臭小子过往情史、查问他家祖上三代呢!
“我很喜欢他的,你这次不要吓跑他。克制,克制。”她按着她爹的双手。
“我又没想揍他。”
“谁也不许揍。不许吓唬人,不许空手撕树单掌拍砖,也不许表演生吃猴脑。”
“那也得有个猴子啊。”
“你以为我不知道那是豆腐脑吗?好了,别闹,安生吃完甜点。”
她差不多把酒店餐厅所有的甜点都点了,一样尝了一口,然后将其中一份先给米燕生,“这个不错,你尝尝。”又将另一份推给汤姆,“这个杏仁布丁不算太甜,你应该会喜欢。”
出了餐厅,海风一吹,汤姆威斯多姆才觉自己已是一身汗——其实米爹并没有说什么对不对?既没有问你年薪多少事业何在,也没有问你家产几何是否爱他女儿何时结婚,他只是简单说了下他在中国的职业。
话里话外那种“小子你何德何能居然被我女儿看上”的不满不屑,简直要满溢出来。
“他长得不好看。”
“那是你眼神不好。”
“他太老了。”
“比你小好几岁,好多岁。”
“到时候人们会说这是我这个当爹的从小给你的阴影,以至于你需要找个替代品。”
“我不会的。爹你想多了。再说,你会在乎别人说什么吗?”
“他牙齿不好看。他为什么不去整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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