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 民军也不放枪,只对城头上的弟兄喊话,要弟兄们掉转枪口去打绿营。
这当儿,绿营据守的城南老炮台方向,攻城的枪炮声正紧。
毕洪恩看了一会儿,心中已有了数,扭头对身边的钱管带说:“阿三,到这当儿了,你还想唬我么!你既不想打,和我明说便是,何必装着样子吞吞吐吐呢?”
钱管带尴尬了一下,笑道:“老舅,我……我这也是跟你学来的,干啥都……都得留一手嘛。我是不想打,可……可我也没放他们进城呀!”
毕洪恩冷面看着自己的外甥:“说说你的主张,——真主张。”
钱管带道:“老舅,你其实心里已有数了,——我的真主张就是坐山观景,看着匪们去打江标统。江标统倘或抗打,匪们从城南老炮台攻不入,省上的援兵又到了,我就打城下的匪;倘或江标统不抗打,城被破了,我就开了城门附和起义,顺应革命的大势。”
毕洪恩沉吟了一会儿,点点头说:“嗯,这很好,你倒是出息了。只是……只是,这里也有个问题:你现在不打城下的匪,却难保城下的匪就不打你。他们打你又咋办呢?”
钱管带道:“玄机就在这里,我咋着也不能让他们打我。这就得把火往江标统那引了,让那王八蛋去好好吃点教训!我已从城墙上放下了两个弟兄去和他们谈了,只说保持中立,让他们集中火力去打绿营。”
毕洪恩再没想到自己的管带外甥把事情料理的这么好,遂放宽了心,没再说什么,默默下了老北门城头,回了知府衙门。
不曾想,知府衙门偏吃了城中革命党暗杀队的炸弹。
据守护衙门的兵勇和衙役说,就在十数分钟前,新学堂的一伙男女学生从府前街过,走到衙门口,突然就攥着炸弹往大门里冲。
守在门口的兵勇一看不好,当场开了枪,打死了一个女学生,打伤了三个男学生。
其中一个受伤的男学生十分凶悍,肚子上吃了一枪,仍把手中的炸弹扔进了衙门里,炸塌了半边门楼,还炸死了两个兵勇。
知府衙门前果然就是一片狼藉的模样,门楼石阶上落着一滩滩稠红的血,女学生和两个巡防队兵勇的尸体都还在地上躺着,四处散落着从炸飞的门楼上倒下来的碎砖烂瓦,空气中仍能嗅到浓烈的硝磺味。
毕洪恩已定下来的心又收紧了,铁青着脸问:“那帮学生现在在哪里?”
一个衙役头目上前禀报道:“一阵乱枪把他们全驱散了,三个伤的没跑了,已被带到签押房,正等大人去审。”
毕洪恩本能地想下一个杀的命令,可话到嘴边又止住了:这帮学生可不是匪,却是革命党的暗杀队,杀了他们,只怕起事一成功,自己就不能见容于新政了。
遂心事重重去了签押房见了那三个受伤的男学生,没问没审,啥话没说,只吩咐手下的人去请医治红伤的先生,给三个男学生包扎伤口。
医伤先生来了,给三个学生包完了伤,毕洪恩才叹着气道:“你们年纪轻轻,别的不学,偏学着往官府衙门扔炸弹,这有啥好呀?”
一个人高马大的学生说:“我们扔炸弹正是当今最好的事情,至少比你毕洪恩做满人的奴才要好!就算我们马上死了,也是光复祖国的英雄!而你的末日跟着也就到了。现在四路民军已兵临新洪城下,省城革命党和新军刘协统也在昨日夜里举了事……”
毕洪恩这才知道省城也出了乱子,心中一紧,忙问:“这么说,你们……你们和省城的革命党也有联络喽?”
学生们却再不说什么了。
毕洪恩无法再问下去,更不好对这三个学生说出自己心里的主张,便做出一副笑脸,对学生们说:“……国家的事你们不懂,也容不得你们这样乱来的。我念你们年幼无知,不办你们,你们现在先在我这儿待几天,待得事态平息,我就让你们的父母领你们回去。”
后来,毕洪恩整个上午都在想省城的起事。
想来想去,就入了魔,竟在沐浴着浩荡皇恩的知府衙门里,于精神上先降了往日的乱匪,且捻着胡须一遍遍打着腹稿,做起很实际的迎匪的心理准备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