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仆以为此事或许是前任主持所为,与如今的僧众无关。”
眼见高澄闻言颔首,老僧这才缓过气来。
可崔暹却黑着脸道:
“即使是前任主持所为,世子也应该彻查城中寺庙,看其中是否藏有兵械。”
众僧的心再次提了起来,纷纷跪地叩首求饶,这种事情要栽赃可太容易了。
高澄不管,下令士卒将众僧看管起来,再调派军队大索全城寺庙。
他之所以提前将六百名主持控制,就是为了防止有人组织僧众反抗。
包括高隆之新建的那些寺庙在内,共有百余所发现庙中藏有兵械,所幸全是缺了主持的庙宇,倒也没有殃及无辜。
高澄立即委托侍中高隆之将这一情况禀报天子,不管元善见是什么想法,侍中高隆之都请来了圣旨。
元善见历数僧人罪行,言称是没有大乘佛法修持自身所致,下令裁撤关东各处寺院,勒令僧人还俗,直至大乘佛法传入。
又命高澄选拔高僧,西行求取大乘真经。
高澄冒着触怒天子的风险,为僧众上表求情,请求允许设置少量寺庙,控制僧众数量,禁止私自剃度,设置度牒司考核发放凭证。
不久高隆之又为高澄带来第二道圣旨,一切依照高澄所言。
高澄得了旨意,立即着手开展此事。
洛阳现今有寺庙一千三百余所,高澄大笔一挥,决定抹去零头,只留十二所僧寺,一所尼寺。
而包括永宁寺、景明寺等大寺更不可能留下,高澄悉数裁撤,打算用来屯驻京畿兵。
这些大寺都设有校场,也不愁没有操演的地方。
把军队放置在自己眼皮子底下,也让高澄更有安全感。
而对于地方寺庙,高澄同样一刀砍,每县仅能设置僧寺一座,每州设置尼寺一所。
按照高澄的本心,让她们生育子嗣,繁衍人口难道不好吗。
可总有许多老尼姑,没有家眷,又不能生育,纵使强行婚配给鳏夫,也讨不到什么好脸色。
设立尼姑庵就是让她们能有个地方养老,往后肯定不会再颁发度牒给年轻女子,大好年华用来诵经念佛岂不可惜。
要想当尼姑可以,六十岁以后再说。
至于僧人谁要还俗、谁又能继续诵经念佛,小高王可没有搞佛学考试的兴趣。
他直接按照年纪来划分,六十以上者,高澄就赐予度牒,让他们继续当和尚,小高王再不当人,也不好意思强迫六十岁的老僧去田里耕种,为他缴纳赋税。
原则上每座寺庙僧人不能超过八十人,在年老僧众把位置空缺出来前,绝不发放僧碟,坚持一个僧位一份僧碟的原则,绝不动摇。
当然,以上这些都与洛阳瑶光寺无关,瑶光寺虽是一座尼寺,却不在留存的洛阳十三僧尼寺庙之中,也不在裁撤之列。
这是因为瑶光寺有它的特殊性,由宣武帝元恪所建,孝文废皇后冯氏、宣武皇后高氏、孝明皇后胡氏,还有大量的妃嫔、贵妇人,先后在此寺出家。
就实质而言,这其实就是一座后妃疗养院,前朝妃子都在此间修行。
尔朱英娥若不是尔朱荣之女,只怕也早就进了瑶光寺诵经念佛。
真要将瑶光寺裁撤,逼迫这些妇人改嫁,天下舆论汹汹,只怕会引起公愤。
高澄有意将瑶光寺以外,洛阳还俗尼姑们与京畿将士婚配,打算找个时间让未婚的士卒来一次大规模相亲。
与此同时,高澄也在盘算要不要自己做表率,往瑶光寺里寻个美貌尼姑纳进家门。
若是打定主意,就从孝明帝、孝庄帝、元晔、元朗、元恭这些人的妻妾里找。
身为政治人物,有时候就是要委屈自己,做一些不愿意的事情。
但思虑再三,还是否决了这个想法,自己的名声已经够臭了,再往瑶光寺里纳尼姑,这辈子都洗不白。
高澄的处置意见由元善见加印,发往关东各地。
他特意只提关东,就是不想让贺拔岳捡了便宜。
但仔细想想人家又不是傻子,都知道佛教是一头肥羊,难保不会矫诏行事。
果然,关东大肆抑佛,充没佛寺财产的消息传至关西,在宇文泰的劝说下,贺拔岳同样大举灭佛,一时间北方佛教被高氏、贺拔氏的共同打压下,走向暂时的低谷。
当然,这都是后话。
高澄将文书送往关东各州,严命州县长官遵令行事,裁撤寺庙的同时,彻查僧众不法之事。
与此同时,强令僧众还俗,自然要为他们安排生计。
高澄命令各州充没寺庙田产,收回公田,由高澄设立的均田官为僧众与寺庙庇护的隐户分配田亩。
这次扫荡之后,关东僧众只怕不满十万,而据高澄记忆所知,550年东魏灭亡时,关东合计共有僧众两百余万,而533年的现在,虽然达不到这个数量,也不会相差太远。
且不提隐户,光是僧人就有上百万人缴纳赋税,高澄梦里都能笑醒。
这些时日,不断有户部吏员奔波于洛阳周边,为隐户与还俗僧众们登记户口,再行分配田亩。
而尼姑们也被高澄召集在洛阳城外,为她们主持婚配。
众所周知,高澄从来不违背妇女意愿,于是让尼姑们自己挑选卫队以及京畿军中未婚的将士,再让这些士卒表态是否愿意。
哪知道许多尼姑眼巴巴地瞧着小高王,一双双眼睛要勾人魂似的,高澄不敢久留,交代了几句会场纪律,便匆匆离开返回渤海王府。
渤海王府搬家了,高澄将王府搬迁至永宁寺附近,紧邻宫城。
原因很简单,他将自己麾下七千人以及斛律光三千人屯驻在永宁寺。
而段韶与尧雄屯驻景明寺,慕容绍宗与尚在荆南的高敖曹将屯驻在高阳王寺。
高阳王寺曾是高阳王元雍的府邸,元雍死后捐做寺庙,元雍府上曾有奴仆六千,妓女五百,占地如此之大,足以容纳大军。
接下来就是统计寺院资产,田产都摆在明面上,收归国有自是理所应当。
但各寺存积的钱粮这个数字浮动可就大了,高澄也不贪,九一分账。
高氏每吃下九份,就给国库运去一份。
于是源源不断有载满了钱粮的车子运进渤海王府新址,直至王府都塞不下了,又运往附近被裁撤的庙宇囤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