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里更加难过,便劝道:“二爷,你也不要太伤心了,林姑娘虽说一直病着,可终究没有大碍,你也早些回去歇着吧,免得让别人看见你来这里,又要说什么闲话了。”
“闲话?”宝玉一愣,不解道,“这是什么话?我以前日日都来几趟,也不见有人说闲话,怎么我出了趟远门,再回来时来林妹妹这里,就有人会说闲话了?这是怎么个道理?”
紫娟听了,不知如何解释,只得勉强圆场道:“二爷,其实有没有人说闲话,我也不曾知道,只是觉得,如今二爷和姑娘年纪越来越大了,若再日日呆在一起,怕那些闲着没事爱乱嚼舌头根子的人背后胡说议论什么。要是真那样,恐怕对二爷和姑娘都不好。所以……倒不如……二爷还是先回去歇着吧,看袭人晴雯她们在老太太跟前寻不到你,又要到处乱找了。”说罢,便把宝玉往门外送。
宝玉听紫娟这么说,心里很是纠结,只得一步三回头地随着紫娟出门去了。其实,紫娟刚才劝他的那些话,他以前何尝没有听过?不要说太太经常这样念叨他,就是袭人,也经常在背后劝他少来林姑娘这里。可是他始终做不到,只要他身子在这园子里,须得每日看见林姑娘才能咽得下饭,睡得着觉,可是就连这个小小的要求,现在也要被那些人给剥夺吗?他就不明白了,他这样做,碍着谁什么了吗?怎么就这么容不下他和林妹妹好呢?他真的想不通!实在想不通!
黛玉虽则在床榻上躺着,却没有丝毫睡意,只是闭目养神,所以宝玉来瞧她的事她其实是知道的,只是不愿睁眼看他,也不愿同他讲一句话。待宝玉走后,她便合着眼,将这些年自打来到贾府与宝玉相处的点点滴滴细细回味咀嚼,及想到最后,宝玉已马上要迎娶宝钗时,已是肝肠寸断,泪洒千行。
想那宝玉,虽然平日里素爱与丫头们亲近玩笑,却也从未对哪个女孩儿如对她这般好,任她怎样恼,都是百般屈意,百般呵护,她原指望有老太太疼着她,定会把自己配给宝玉,不承想,老太太的眼里竟没有她,这让她还能有什么指望呢?即使宝玉自己不情愿娶宝钗,他又怎能违抗老太太、太太的意思呢?想必,也就依了;只要过了门,天天与宝钗厮守一块儿,就很快把她这个妹妹给忘了!
想到这儿,黛玉竟是万念俱灰,口中念着:“宝玉啊宝玉,我为了你,每日里吃不下睡不好,总是不放心你;如今,你有了好归宿,我也就死了这份心,我们从此各自摞开手吧!”念到此,便拿起帕子,拭干了泪,翻了个身,便昏昏睡去。
黛玉这一觉,直睡到掌灯时分,才缓缓醒过来。说也奇怪,近几年她睡眠总是很浅,逢睡必有梦,可方才这一觉,却是出奇的踏实,竟无半点梦境。她自己寻思,必是放下了如包袱般沉重的心事,这思想就空了,身子也就轻了,所以睡好了。
紫娟进屋见黛玉醒了,忙过来扶她坐起来道:“姑娘,你醒了?这一觉竟睡了好几个时辰,真是谢天谢地,姑娘都好几年不曾睡过这样安稳的好觉了,如今觉得怎么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