宛如晴天霹雳。
高卓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眼中写满了愤怒,还有无尽的失望:
为什么要诬陷我?为什么?
难道是为了攀一根高枝,进宫好快点往上爬?
竟然是这样?呵呵,看来,我真的是看错人了。原来,你是这样的女人……
众女官早已沉不住气,纷纷开口呵斥:
“大胆!”
“何来如此说法?!尔有何凭证?!”
“花秀女你何等身份,居然口出妄言!”
凤执宫也在骂,只不过语气中带着一丝犹疑。
因为她发现,面对这些指责,花忆蝶浑然不觉,仿佛一切都与自己无关。她只是安静地抿嘴而笑,眼睛一霎不霎地看着云后一人。
“你竟敢污蔑殿——”
“统统住口!”
云后再次抬手,所有嘈杂立即消失。
护犊情切的云后本能地惊怒,注视着花忆蝶清澈似水的眼神良久。
受人指使?不会。
刁蛮任性?不像。
这种没来由地胡乱发脾气,细想起来,无论是所择时机,以及责难选秀使的罪状内容,都对她本人没有半点好处。若是寻常女子与自己家里的姐妹之间争宠也就罢了,可又有哪个秀女无知到敢当着这么多内廷女官的面,对一位朝廷命官这般口出不逊?
贵人沉吟不语,厨房里也没有人再敢吭气,一时间场面又冷了下来,只有火炉上的粥在噗嘟响。
这间驿馆真是简陋得可以。
花忆蝶面上在笑,心中在淌汗:
拜托,看你一脸聪明模样。务必要理解我的真正意思啊!
云后感到身后儿子的鼻息粗重,显然不由一哂:
毕竟还是少年,这样便沉不住气了。可是觉得对方是在恩将仇报?
等一下……
报恩?
终于。云后清醒过来:
不对,她并不是在向卓儿。或是向我发难。
而且,她分明已经认出我是谁,知道我因何来此。不仅如此,眼下她还在帮我,不,是在帮卓儿说出的这番话。
她想的没错,。卓儿这次的事可大可小,趁着自己还能压得住时。尽早了结为上。不然闹到老贼那里,皇权之下,便是自己的亲生骨肉,也只是牺牲二字。
她做的更加不错,相较于男女情事的大忌讳,内廷争斗则远为之轻,如此说来,莫非她是为了让卓儿摆脱这段羁绊,情愿让自己成为恶人……
这般冰雪聪明的女子,这般勇敢果决的女子。这般傻的女子……
他们,是否真的没有甚么发生?
云后不愿,也不敢再想下去。正眼看着花秀女,神情冷漠如一座冰山:
“花忆蝶。”
“小女在。”
“你所言尽属一面之词,不足采信。然身为秀女,诋毁内廷上官,乃是触犯宫律,你可知罪?”
“忆蝶知罪。”
小姐!
兰竹两婢急得快哭,花忆蝶的口气却轻松地好似刚吐出一枚葡萄籽。
“既然知罪,内廷将依侓施予惩戒。但是——”
云后不动声色,语气中隐隐有柔和之意:
“故念你一则初犯。二则入宫心切,三则身体方愈不久。长生垂恩,此罪就免了罢。”
“谢大人。忆蝶感激涕零。”
花忆蝶俏皮地偷偷一吐舌,这个举动倒让云后又怔了一下,面部轮廓更加和缓下来:
“此间无人调度,确实也不甚方便。我且拨凤执宫在此,随你听用便是。此外,今个儿正好是昭月初一(注:昭月是沿用雍朝的宫廷历法,指代六月),七日后便是吉时,你就在初八这一天入宫罢!”
“忆蝶明白。”
“微臣谨遵凤——啊不!下官遵命!”
掩饰了半天,结果一语穿帮。望着匍匐在地的凤婉仪,云后无奈地摇首暗叹,花忆蝶则在肚子里闷闷地笑开了花。两人彼此再互视了一会,两双美丽的眼睛在不动声色间默默地交流:
你早看出来了?
才明白过来没多久。
至于你和他——
我和他没有甚么逾礼的关系。
那便最好不过,以后……也希望你明白。
……你放心,我明白……
接下来便是装模作样的告别,“云执宫”大人带着犹自气乎乎的儿子高卓出了院门,却不吩咐马车,只牵着他的手径上凤辇。云氏兄弟心情复杂地默默向自家表姐妹花忆蝶点首示意,然后转身随行而去。一切重归平静,只留下凤执宫独立站在院中,意态有些凄凉。
“凤姐姐。”
“不敢,花,花秀女。”
凤婉仪神色尴尬,心中忐忑已极。在花贡船上已经看出这只小狐狸不简单,没想到竟然厉害如斯,连云后都对她青眼有加,几句话下来,明贬实保,这些女官们天天目睹后宫的明争,对于她们而言,一切都已明白不过。
还未入宫的花忆蝶,既献人情于云后,那么日后必将是得圣宠之人。
凤执宫现在只能庆幸,自己与面前这位未来贵人的关系,目前尚属良好。
花忆蝶伸了个懒腰,俯身拾起那根柴:
“哎哟,都忘了这粥快烧糊了呀。凤姐姐饿了吧?来来来,我们来一起喝粥。”
“这个……好,下官也就不客气了,这便来为花秀女取碗勺。”
要亲近贵人就得趁现在,不然更待何时?凤执宫迅速行动起来,和兰竹两婢们一起洗碗洗筷子,劳动态度非常积极端正。
“凤大人,使不得,这等事情由小婢们来作就好。”
“无妨,哈哈,其实本官幼时家贫。母亲早逝,父亲在外为全家生计奔波,所以自己也一直操持家务。为弟妹们作饭烧菜,这等厨务虽隔多年。还是不在话下。”
“想不到凤大人早年也这般艰辛。”
“唉,看到你们,便如同看到我的妹妹们一般……”
“凤大人,小婢实在不敢当的。”
“咦凤大人你怎么哭啦?!”
“本官是心里高兴……”
矮油!
花忆蝶听得鸡皮疙瘩掉一地,实在受不了,赶紧回床上躺着去也。
临入房前,花忆蝶回眸院中,小院寂寥。除了驿丞和小吏们在门外交头接耳,再没了那个阳光下的高挑身影,那抹比阳光还晴朗的笑容。
她的心情莫名地失落起来:
那个笨蛋,不会真的生气了吧?
可是自己的本意,不就是要让他离开么?为什么感觉心里空荡荡地。
好像失落了最重要的东西。
就像当初来到这个世界前,自己徒劳地编辑着手机短信,想要挽回雯雯的心一样……
……
这小子真倔。
云后怕宝贝儿子一怒之下会再有甚么惊人之举,干脆拉他一起在凤辇上坐着。娘儿俩彼此大眼瞪小眼,一时之间都找不到话题。
云后见他动了真怒,有心提醒他两句。话到嘴边却又咽了回去。
说甚么呢?难道把实情告诉他,让他再跳下凤辇跑回去和她厮守?
这种无缘无份的小儿女心情,还是一开始便快刀乱麻。舍弃个干净的好。
不然,则会痛苦,则会痴迷,则会像那人一样,额带姻缘名字,可悲地活在悲哀的世界里。
再看看儿子,人龙之姿,一脸聪明模样,偏偏在这种人生大事上让自己头痛无比。云后闭上眼。却有另一双仿佛会说话的美丽眼睛出现在面前。不由得开始暗叹:
傻小子啊。
我辛苦搜罗良人名册,并安排你做个选秀使。是为了让你在选秀开始之前,遍历各州。预先从老贼的秀女堆里抢下个中意的女子,来作东宫内主,怎地你就没有这等福气——
竟错过了这样的可人儿?
憾甚……
……
是夜,焕州云歌城,花府书房的门被轻轻推开。
“家主。”
花长胜站在书案前,腰背依然像标枪般挺得笔直,只是神色多了一分憔悴。案后的花巍放下笔:
“何时动身?”
“明日...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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