比于忙碌的定州,城内有一处地方却是极为清闲,那便是以往定州城最为热闹的参军府,尚海波尚大人的府第。
定州的肃反如火如荼,每天都有人被下狱,每天都有人被从牢中提出,直接拎到英烈堂前,手起刀落,鲜血喷洒在英烈堂前光滑的石板之上,而尚海波却似乎被人遗忘了,没有人来找来,这两天,连门外的横刀营士兵也撤走了。
“老爷,今天英烈堂前又斩杀了三名高官,军帅府有两看副将被处死了!”老家人尚可喜战战兢兢地向尚海波道。
尚海波盘坐在炕上,闭目不语。
“老爷,我们,我们怎么办啊?”尚可喜小声地问道,现在每每听到外面有脚步声响,尚府中人都如惊弓之鸟一般。
“家里还有多少人啊?”尚海波突然问道。
“老爷,那些来投靠的亲戚这几天几乎都跑光了,眼下宅子里就只剩下我们自家人了!”尚可喜有些气愤地道。
“人之常情而已。这些天一共杀了多少人了?”
“不知道,不过听街上说,好像有一百多了!”尚可喜牙关有些打战,不知什么时候,自己也会成为那些断头鬼中的一个。
“大帅的心,还是软啊,换作另外一个人,只怕定州现在已血流成河了!”尚海波道。
外面突地响起了脚步声,“老爷,老爷,路大人来了!”门子一路小跑着过来。
尚可喜一下子跳了起来:“路大人带了多少人来,是来抓我们的吗?”
尚海波哼了一声,“可喜,慌什么,要抓我们,还用得着路大人来么?请路大人进来,就说尚某有罪这人,就不去迎接了!”
转向尚可喜,尚海波却是如释重负:“终于来了,可喜,路大人必然带来了对我的处置,你知道人这一辈子,最害怕什么吗?”
“死!”尚可喜流下了眼泪。
“错,不是死,而是知道要死了,却不知道死什么时候降临,不知道会以什么方式死?等死的滋味啊,可真是不好受!老路来了,只是不知道他给我带来的是白绫还是一壶毒酒,嘿嘿,可喜,你放心吧,老爷我还不至于被拖到英烈堂前挨那一刀,大帅也是要面子的。”尚海波嘿嘿笑着,脸上却殊无笑容。
“老爷!”尚可喜哽咽难语。
“放心吧,你不会被诛连的,我死之后,你送少爷小姐以及夫人回老家去吧,记住了,不许少爷再读书了,让他做个农夫吧!”
尚海波还想说什么,房门外却传来了馕馕的脚步声,随着脚步声,路一鸣沉着脸,走进了房中。
“老路,你来了,请坐!”尚海波而带微笑,语气平静。
“你今天来,可是带来了大外对我的处置意见么?”
“冯国死了,是自杀的!”路一鸣语气沉重,“我去看了他的遗体,穿着当年那一套破料的军服,就是当年在常胜营的那一套,他不是自刎,是用尽了所有的力气,一刀砍向自己的脖子,整个头就只剩下一点皮还连着。”路一鸣低下了头,“那需要多大的勇气和多么深的悔恨啊!”
尚海波脸上肌肉抽搐了一下,“他还有一个身怀六甲的妻子。”
“他妻子受此惊吓,提前生产,生下了一个女婴,自己却血崩死了,现在那个女孩,大帅已吩咐关兴龙看着了!”路一鸣道。
“女孩好!”尚海波连连点头。
“倾城公主也死了,服毒自杀,用得牵机散!”路一鸣又道。
尚海波笑了,“好,好得很,都自己去了,老路,你是不是很瞧不起我,这么多天了,还腆着脸活着不肯自己走?”
路一鸣长长地叹了一口气,看着尚海波,摇摇头。
“老路,说实话,从当年常胜营起家开始,我就一直看不起你,认为我不论才学,还是见识,都要远超于你,而这些年来,我也一直在努力证明这一点,不过现在看起来,我错了,至少你在见识上,要远超于我。我真是愈活愈糊涂了。”
“我悔啊!但世上没有后悔药可吃,我不死,是想让大帅亲自处置我,哪怕他亲自来析下我的头,那怕他将我丢到乱坟岗上喂野狗,丢到草原上去喂狼,我也心甘情愿。我不死,要活着等大帅来出这。气!”尚海波语气悲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