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瞬间回复:哦。
——真分,再和好我是京巴。
廖坤这才搭理她:原因呢。
她一边打字一边解气:我始终没脸说,他不太行,快到你想象不出的地步,不然你觉得倪影何必频繁出轨?性不和谐很致命。
男人“蹭”地坐起,难以置信看屏幕,醍醐灌顶。
那么光风霁月,姿容夺目的男人。
沈桢清除聊天记录,蒙头睡觉。
廖坤在业界有“八卦核武器”的绰号,传播甚广,她放心。
***
陈崇州开车抵达国宾半岛,接近午夜。
佣人早已休息,但宅院灯火通明,阳台的紫金鼎炉燃着郁金香的香薰。
他止步,看向客厅中央的男人,“父亲,您没睡。”
“庭院的雨声太闹。”陈政攥着放大镜,研究徽墨底托镌刻的年限字符,“周姐说你两日前曾回来,怎么没进书房。”
陈崇州脱着外套,搭在沙发背,“何鹏坤的集团突发事故,我临时赶过去协助。”
“什么情况。”
他坐下,斟了一杯茶,“华尔和华研争夺工程,不涉及陈家。”
陈政瞥他,“孩子流产了。”
饮茶的手势一顿,陈崇州半张脸隐匿于一旁垂落的吊兰叶,叶与叶交叠,在郁郁葱葱的罅隙间,他被斑驳掩映住,模糊不清,“是。”
陈政缄默一会儿,“婚外的私生子,何家未必认下他,没了就没了,省掉诸多后患。”
陈崇州重新摇晃杯子,数着泡发的茶叶末,“您的亲孙子,您倒慷慨舍得。”
“你不舍得,所以兴风作浪?”陈政故意诱他提及,当场发作,“你胁迫你二叔,送倪影坐牢,他不同意,你又怂恿你三叔调查他,是区区一个女人重要还是陈家的体面与财势重要?”
雨水淌过屋檐的瓦砾,滴滴答答。
屋内,却悄无声息,近乎诡异。
陈崇州脊背笔直,在偌大的水晶灯下,“您准备替二叔压制我吗。”
“我是警告你,什么应该做,什么不应该做。如果你无视警告,影响到陈家的声誉,你二叔容你,我不容你。”
他轻笑,“比如呢?出动黑狗,对沈桢故技重施乔函润的悲剧,是父亲应该做的吗?”
陈政神色骤沉,眯起眼。
“我不是陈渊,当年迫不得已在女人与利益之间百般权衡,一念之差,错失拯救乔函润的良机。而我肆意妄为惯了,既要富诚名下所属我的那部分资产,也不会睁一只眼闭一只眼,默许父亲残暴的伎俩。倘若您派出黑狗对付沈桢,我不保证我会如何解决他。三叔万一手痒,攀着黑狗这根藤蔓,摸到您头上,他是包庇呢,或者大义灭亲呢?我相信三叔的品性一定是后者。”
陈崇州笑了一声,“父亲还要固执己见吗。”
“安桥竟然敢背叛我。”陈政气场骇人,像冰封的海面皲裂开孔洞,潮涡汹涌直冲。
“父亲眼中敦厚谦和的长子,也曾招安她为己所用,反制您。”
他扼住烟袋柄,手背的淤斑与血管交纵凸起。
陈崇州了结这一局,又徐徐引出正题,“大哥为何担任集团的董事。”
陈政望了他一眼,“陈渊有能力。”
“是吗。”他噙一丝笑,“仅此而已?”
陈政是极为聪明的老狐狸,听出弦外之音,“当然,你们不分伯仲。”
陈崇州挑选果篮里的水果,“大哥有功于家族,对吗?”
“你提这件事,那他确实有功。08年金融危机,晟和刚建立最初的壳子,急需回血,可在危机中,成熟的企业尚且风雨飘摇,何况一棵幼苗。晟和已经走完流程,只等官宣破产,是你大哥临危受命,力战六所集团,在不景气的商场打了漂亮的一仗,他又是长子,董事局认可他胜过你。”
他不以为意,“经济问题毕竟有补救的措施,假如门面崩塌,股票暴跌,才是无解的死局。”
陈政嗅到不对劲的意味,“什么死局。”
“母亲与程世峦的私情维持长达数年,导致珠胎暗结,这桩秘闻曝光,即使十个陈渊,有办法力挽狂澜吗?”
一剂霹雷划过长空,灼白的闪电照在陈政的面容,他并不惊讶,似乎提前察觉了玄机,只打量陈崇州。
从容,沉稳,狡猾。
他深藏不露的段位,渐渐显出。
陈崇州拾起桌上的水果刀,慢条斯理削果皮,“抹平父亲的难堪与屈辱,只有我。”
“你为什么揭发。”陈政审视他,“我的确爱惜你母亲,可触犯我的底线,你也能预料她的下场。她不光彩,同样会连累你。”
陈崇州一直怀疑,陈政不至于被二房耍得团团转,关乎陈家的血脉,他肯定慎之又慎,亲子鉴定那次,他虽然表面罢休,背地里绝对会重查。
他积攒了四十年的渠道和人脉,陈崇州妄想粉饰太平,掩盖真相,太嫩。
其实,陈崇州收买鉴定机构的目的,也并非保何佩瑜,早在得知她怀上程世洵的种,他便决定弃母自保。
他之所以费尽心机,除了请君入瓮,试探陈渊有几分道行,顺势摸清陈政的司机张理和长房究竟有无勾结,更为掌握陈政的态度,会否点破何佩瑜的丑事。
拖了一个月的时间,陈家仍旧风平浪静。
证明陈政对二房留了一线生机,起码,他要儿子。
陈崇州打开方帕,漫不经心擦手,“将母亲逐出陈家,以突发旧疾抢救无效对外报丧,从此上流圈没有何佩瑜这个人。母亲怀孕的往昔也石沉大海,我会通知郑野,封口他熟识的各大商业报刊,周全您的颜面,唯一的儿子亲口认同她已故,外人又怎会质疑呢?”
陈政摩挲着烟杆尾部装饰的流苏穗,兀自发呆。
他需要一个雷霆之势、铁腕凌厉的接班人,更需要一个没有同情心和慈悲心、忠于他,忠于陈家的继承人。
可是当全部符合的陈崇州出现他面前,他不由泛起恶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