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子不咸不淡,庄子在和二货一样的翻身农民摆弄下一年年过。七八年后,一直没有从部队捎消息回来的愣子回了庄子,身体大件倒是没有少,就是有条腿走路一歪一扭:国民党一颗子弹在他腿上来了个小眼进大眼出。回到村里的愣子自然是光荣人物,又是部队复原回来的,顺理成章地成为了这个满打满算也就30来口子人的小队的队长。
三年多时间里,愣子成亲,接着瘦小但是争气的媳妇小妮年年开怀,三年多时间,就给家里添了三个带把的孙小子。乐得秦二货下巴都快掉地上了,成天下地时嘴里哼个北路梆子的调。于是他有了这么个冲动,就是悄悄去对面梁上和爹娘叨叨几句,告诉他们现在老秦家也有后了,最好能给起个坟堆竖个碑啥的。当然,他知道自己必须遏制这种冲动,想想罢了,这件事怎么能让全庄子的人都知道呢。那个文瘸子也不知道去什么地方了,二货还寻思着啥时候谢谢人家。虽说愣子不是老秦家的骨血,但入了秦家的籍,叫着二货爹,二货也就不再计较骨不骨血的问题了。他觉得舒服日子就该是这个样子吧。
这些天,队长秦大楞从乡上回来了,天擦黑时挨家挨户通知说要开个会,说是有事要和大家合计。所谓的开会,其实也就是晚饭时男女老少都端个碗圪蹴在门口那吐口痰都能吐到沟里的小场上带着耳朵听大楞叨叨。庄稼人脑袋里没那么多新词,当然也就显出大楞水平有些鹤立鸡群的高度。
大楞吸溜了一大口杂面汤,开腔了:根据上级会议精神,要把我们官庄的地合在一起,以后大家要一起种一起收,每块地种啥,啥时候种队里要安排。再一个以后各家都不用做饭了,就在弓家院里搞个食堂,找人专门做饭。上级说了,我们要跑步进入*。
这帮吃饭的人搞不懂啥叫*,大约摸能瞅见些黑影的场上出现了暂时的一片沉静。似乎那些虫也被怔住了,也不叫了。
小妮打破了沉静:大楞,那是不是以后我就不用再帮咱娘顿顿做饭了?
大楞说:是。
接着一群妇女的声音出现了。在这片声音中,忽然冒出个老汉的声音:那地还是各家的不?
大楞没抬头:不是了,以后是大家的。
老汉接过话:那不合行不行?
大楞听出来了,是老爹秦二货!大楞犹豫了下,把筷子和碗搁一手里,剩下那只抹嘴后掉了几个字出来:不行,爹。披着衣服就一拐一拐回窑里去了,再没出来。队长走了,这会也就散了。大黑天也看不清楚大家脸上都挂着啥色,反正大家都没有说啥就散了。
回到窑里,二货吩咐女人仙子:去把愣子叫这边屋来。
楞子来了,斜着腿半个屁股坐在炕沿上,端起旱烟小笸箩就往自己眼袋锅子里摁烟沫,就是没言语。
二货一看这个小子的架势,只好先开口:你说咱这地到手里才几年,好好的日子不全是这些个地换来的吗?没地,没地还得给人扛长工!
愣子如同焖山药蛋子的老锅样不出声,一气吸烟袋,吸得差不多的时候把烟袋往石炕沿上磕了磕:上级交给我这个合地的任务我一定要完成,你是我爹,要带头支持我。咱们村也改名字了,叫官庄。
愣子出去后,二货就着油灯,心里骂了句:还他娘的官庄呢,几时这地方出过官?这名字起得真孙子!
心里骂归骂,不痛快归不痛快,可谁让他秦二货是秦大楞的爹呢?第二天早上起来,二货还是帮着那群女人收拾弓家院子里那几间空房了。他不想去地里,想起合地的事来还是有些烦心。其实他心里挺凉,得而复失的凉。
合地后男人们作为全劳力天天跟在愣子屁股后边下地,愣子披着衣服指点耕种的样子颇有些部队首长的味道。妇女们每天三五人轮流到大食堂帮忙,其余的也去下地。
二十七那天,轮到小妮和几个老人做饭。天还没到晌午,大楞领着人正干着活,身后传来了呼喊声:大楞,赶紧回去看看你媳妇吧!
大楞转身问怎么回事,那个小脚大妈边喘边说,在断断续续中大楞得知,媳妇小妮做饭做的好好的,突然肚子疼了起来,眨眼功夫就站不起来了,几个老人七手八脚给抬回家搁炕上了,把家里三个孩子给吓的嗷嗷哭。大楞嘱咐了大家伙几句,就大步朝家走去,一路寻思这是吃坏肚子了?不能啊,自己吃的不也一样,也没啥事啊。
到门口还没有进院,就听着小妮哭爹喊娘的声音和孩子哭的声音。大楞紧跑几步,进屋一看,小妮在炕上已经疼得打滚了,脸上汗水往下淌,...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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