墨霜急冲冲的赶回军营,顾不上冰影询问的眼神,直接冲进军中大夫的营帐,喘着粗气命令道,“替她拔箭,快!”箭刺在胸口上,鲜血直冒,墨霜深吸了口气,眼睛睁了又闭,闭了又睁,情绪极为暴躁焦虑。她恨师姐,她想要狠狠折磨她,却又不能忍受她就这么死去,丢下自己一个人。师姐死了,她还能恨谁去?
墨霜在营帐中转来转去,坐立不安,冰影滑着轮椅过来,五指紧握住主人的手,默默安抚着主人焦躁的情绪。冰影跟在主人身边这么多年,她早就已经看出来,主人一直将秦潇视作自己的姐姐,有多大的恨就有多大的爱,主人遭受到最亲之人的背叛,所以才会性情大变,暴虐残忍到令人发指的地步。
“将军,箭已拔出,没有大碍。”
秦潇清醒过来,声音嘶哑低沉,目光中带着乞求,“小霜,你刚刚是在担心我吗?你原谅我了吗?”秦潇自知死期将近,唯一的愿望就是师妹能够原谅她。
看到秦潇的那一刻,墨霜的脸色瞬间变得严寒冷漠,满脸嘲讽地咬牙道,“如果我杀了小公主,你可能原谅我吗?来人,给我拖进刑房!”
那天夜里,刑房里的人自作主张的对秦潇动了刑,当墨霜第二天早晨看到秦潇全身鞭痕奄奄一息的时候,暴跳如雷的绑了昨晚动刑之人,一声军令拖下去斩了。其他人面面相觑,颤颤巍巍的跪地请罪,却还是通通被拖出去打了五十下军棍。刑房的人对犯人俘虏动刑本是极为平常之事,他们万万没有想到,这一次差点要了他们的小命。若不是冰影求情,刑房那些与此事无关的人都有可能被盛怒之下的墨霜迁怒,判以极刑。
从那之后,秦潇还是被关在死牢中,但没有墨霜的命令,无人再敢动她一根头发。
楼兰国破十二年,两军交战一年零三个月,楼兰复国大军直逼幻羽国京城,百万雄师兵临城下,幻羽王大惊失色,最后不得不妥协谈判。司空灵和幻羽王谈判协商了整整三天,三天后,司空灵下令退兵,幻羽王则昭告天下,归还楼兰所有国土,并许诺每年会向楼兰国进贡厚礼,幻羽子民若无通关文书不准踏入楼兰国土一步。除此之外,司空灵还向幻羽王要了一个人,墨霜。幻羽王自己的皇位都快要不保,哪里顾得上其他人的性命,所以司空灵提出这个要求时,幻羽王想都没想就答应了。
相别一年,司空灵终于在阴暗潮湿的水牢里见到了秦潇。她的脸因为常年不见阳光而显得苍白瘦削,锁骨钉依旧牢牢的钉在她的肩骨之内,像是与她的身体融为一体,深黑色的锁链长长的拖在牢房污黑的地面上。
司空灵刚一脚踏进牢门,秦潇便惊天动地的咳嗽起来,像是连内脏都快被她吐出来一般,她膝前的地面上溅满了血迹,司空灵走进细看,干涸后的深红色血迹布满了牢房的各个角落。秦潇咳嗽的动作太过剧烈,她肩上的锁骨钉摩擦着血肉,又渗出了一丝丝的鲜血,猩红而刺眼。
司空灵强忍住眼泪,三步并作两步的双膝落地,跪倒在秦潇的怀中,她紧紧的抱住秦潇的身体,却丝毫不敢用力,害怕一使劲,就会让秦潇因日夜毒发而瘦削虚弱的身体被自己揉坏。
“你来了?”秦潇的嗓音干涩而沙哑,一年多没有开口说话让她的声音有些不自然。她把司空灵的脑袋搁在自己的下颌下面,亲了亲那比自己还要柔软亮丽的飘逸紫发。
这一年来,她被关在这个寒气逼人一年四季连阳光都见不到的水牢里,她甚至忘记了时间,记不得自己究竟被困在这里多久了,日夜漫长,星河流转,唯一支撑着她的就是和灵儿相伴时的点点滴滴,两人独处时的一言一语。她一向话不多,灵儿却总像只麻雀一样叽叽咋咋的叫个不停,闹得她心烦,然而在牢中回忆起来时,她发现自己居然记得灵儿说过的每一句话,每一个眼神,甚至每一个动作,灵儿的一颦一笑都成为她最美的想念和牵挂。
司空灵抬起头望着秦潇的脸庞,眼眶里氤氲着水汽,泪光莹莹,这一年里,她有好多好多的话想要对师傅说,思念到了极点,只能在夜深人静的时候,躺在床上自言自语,就好像师傅还躺在自己的身边,默默的听着自己的开心和抱怨。如今,司空灵却是一句话也说不出来,千言万语不知该从何说起。
“灵儿,这一年你还好吗?”秦潇本能的想要亲吻灵儿粉嫩如桃花瓣的红唇,却在快要两人的唇快要相碰撞的时候移开了,只是轻轻亲了一下司空灵的眼眸,将眼角的泪水吻去。秦潇知道自己陷进去了,对灵儿的爱不仅仅是姐妹之情,她渴望得到灵儿的身心乃至全部,她无法容忍灵儿和另外一个男人成亲生子,可是她不得不压抑住自己的感情,因为她知道,自己的时间不多了。
看到师傅只是亲了一下自己的眼睛,司空灵有些失望,她将脑袋埋进秦潇的怀中,深深的吸了口气,摇了摇头,闷声道,“不好,一点都不好。师傅不在身边,灵儿怎么可能好?”每个深夜,司空灵都会做噩梦,哭泣着从梦中惊醒,整整一年她做的都是同一个噩梦,师傅在牢中受尽酷刑,吐血而死。梦醒时分,她泪流满面,心痛如万箭穿心,恨不得能陪师傅一同死去,从那时她便清楚的知道,师傅一旦离去,她是无法独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