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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保重——”
声音在墓室里回荡,久久不绝。
围攻他们的异兽也跟着涌了进去,轰隆一声墙壁翻转,瞬间阖上。
没人知道做决定的那一瞬间,他们在想些什么,在思念谁,在记挂谁。
然而,只是那么短短的一瞬,严密无缝的石墙,将明亮与黑暗永远隔断。
一墙之隔,却是生死之隔。
银翼的追逐,还在继续。
那角落还有一人,似是腿部受伤而没能随他们一起跳进密室,背靠石壁,微微喘气,看着远处那逐渐阖上的棺盖,看着在兽群外围拼命厮杀的黑色身影,突然一笑。
刀尖倒向,扑地刺进他自己的心口。
他们都认出了他。
是那个险些被蝙蝠咬上,捂着屁股在船上乱蹦乱跳的阿诚,所有随行门人中性情最羞涩胆子最小的少年——
这一回,他做了他一生中最大胆的举动……
倾晃还在加剧,秦惊羽闭上眼睛,嘴唇咬出血来。
下一瞬,被人狠狠推进棺木,耳畔响起男子的怒喝。
“走——”
然后,砰的一声巨响,棺盖阖上。
眼前一片黑暗,四周有呼呼风声,还有轰鸣水声,似是顺着一处暗道滑下。
琅琊神剑被她紧紧抓在右手,而左手还攥着一只光滑冰凉的物事,那是掉进窟窿之际,在那棺底随手摸到的一样东西,锯齿样的形状,瞬间磕疼了掌心。
此时她正需要外界的刺激来缓解心头的钝痛,于是一直紧紧捏在手里,不曾放开。
茫然,无语,不知何去何从。
背后有人一前一后抢了上来,带着重重的喘息:“主子?”
“我在这里。”
听得她低低的回答,其中一人扑了过来,勾住肩膀将她按进怀中,圈着不松手。
坚韧的胸怀,熟悉的体味,秦惊羽情不自禁把头深埋进去,眼泪无声无息,浸透了他仅着单衣的胸口。
燕儿手臂收紧,轻声喃道:“没事了,都过去了。”
秦惊羽吸一口气,微微侧头,试图在黑暗中寻找到另一条身影:“银翼呢?银翼,银翼……”
喊了几声过后,在她身后不远,有人低哼:“我没死。”
那个死字说完,即是陷入长时间的沉默之中。
秦惊羽也不再说话,眼泪慢慢干了,前方,是新的征程。
一路下滑,大概有半柱香时间,三人停了下来,落到平地上。
前方仍是一片黑暗,并且静寂。
之前的火把留在了上面,此时借着琅琊神剑的淡淡紫光,看清了当前地形。
没有毒虫异兽,没有棺木壁画,只是一方石台,方圆丈许莲花模样的石台,中间一个浅浅的椭圆凹进,四周呈圆柱形,湿气很重,顶部离地甚远,有一些苔藓样的东西在上面微微闪光。
此时,此地,本不该如此安静。
秦惊羽惊跳起来。
那些只比他们早一步进入棺木的门人,竟然统统不见踪影,连片衣角都没留下——
就在他们在上方煎熬抉择的时刻,下面的人只怕又遇到了新的危机,几十号人凭空消失!
“他们……人呢?”
燕儿没动,只盯着石台中央一脸沉思,银翼则是扑到石壁上不住敲打,敲了一阵,即是跳下地来:“是实心的,没夹层。”
人不在四周,就只有一种可能,那便是……脚下。
但这石台底下,藏得下几十个英武健壮的少年男子?根本不可能的事情!
那么,人呢?
秦惊羽慢慢坐倒,心头升腾起一种强烈的挫败与无力感,她,还是没能把众人带离险境。
哐当一声,原本紧攥在手中之物滑落在地,滚去一边。
“这是什么?”
少年修长的手指将那物拾了起来,凑到眼前端详。
“我在棺木里抓的,不知道是什……”秦惊羽抬眼瞟去,话声忽然顿住。
那是一枚小小的椭圆的东西,非金非玉,单侧生有细齿,看起来像是一把女子用的发簪。
有一点眼熟。
像是在哪里见过……
是那壁画!壁画上异族女子头上的饰物!
这都不算什么,关键是,燕儿拈在手中摩挲半晌,将那物缓缓放入石台正中的凹槽里。
秦惊羽看傻了眼:“你……”
不大不小,刚好合适。
啪嗒。
石台从中裂开,现出一丝亮光来,白花花一片——
那顺手牵羊摸来的东西,居然就是开启这地底通道的钥匙!
秦惊羽还没来得及高兴,就见脚下一股水柱冲天而起,激射上顶,三人都围在凹槽边上,防备不及,被这巨龙一般的水柱席卷进去,猛地抛上半空。
顷刻之间,略带苦涩的冷水漫过头顶,耳边嗡嗡作响。
旋转激荡,光影迷离。
水声,轰鸣。
秦惊羽忽然明白过来。
方才在暗道下滑之时,听到的轰鸣水声不是别的,正是导致众人失踪的原因。
他们也有同样的遭遇,此时还不知身在何处,是否生还?
还有,银翼自幼生长在北凉山中,好似以前听外公说过,那是个旱鸭子……
四周冰冷彻骨,挣了几下,却是徒劳。肺部涨得生痛,意识渐渐模糊,只记住抱紧了琅琊神剑,身子慢慢瘫软。
恍惚之中有人托住她的腋下,徐缓往上浮游。
胸中一口气已经憋不住,终于耗到尽头。
晕眩中,身子被人翻转,一双微温的唇瓣贴上她的,一口一口,缓缓渡气过来。
暖意直入胸肺,唇齿相接,气息相融。
仿若世间最美好的相遇,在这深不可测的地底,在此水光潋滟的世界里,如花如雾般绽放,云间漫步,踏歌而行。
似梦似醒间,听得长声一叹,温柔而坚定。
多年相思,一朝弥补。
那是谁……是谁……
秦惊羽浑身一震,然后很没用地……昏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