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堂听懂廖佳的事情并没有很意外,可莫悔看得出,他并不是很高兴。
“我是不是不应该把廖佳交给梁君毅?”
雪堂摇摇头。
“是她自己的选择。”雪堂安慰莫悔道:“你没有做错什么,我只是想到陈蒙,在想应该怎么告诉他这件事情。”
莫悔无奈地说:“他大概也不会觉得意外吧,伤心是肯定的。”
“我们都不意外。”
是啊,也许有人愤怒,也许有人为伤心,也许有人愤愤不平,可是没有人会觉得意外。廖佳和梁君毅之间的感情像是地底的熔岩,平静的地表上看不出它的迹象,可它永远都会在地底流动,生生不息,总有一天会冲破表面,摧毁表面那粉饰太平的生机盎然。
“其实,他们两个人想要继续这样一直走下去,也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莫悔有些忧心忡忡地说。
“管他的呢,没有人的生活是容易的,我们过好自己的日子就够了。”雪堂神色温柔地看着莫悔的肚子,问:“快了吧?”
莫悔微笑着点点头说:“预产期还有二十多天。”
雪堂有些愧疚,她刚想说话就被莫悔抢先了。
“不要睡对不起,我都听厌了。”
“嗯。”雪堂忍不住笑了起来,自嘲道:“这么快就开始嫌弃我啰嗦了么?”
“我想听点别的。”莫悔摸了摸自己的肚子,撒娇着说。
“我爱你,等我。”
“好。”
从未向此刻这样笃定的相信,幸福已经牢牢地被握在手心里。
探视时间很快就到了,莫悔缓缓地往外走,今天的阳光很好,一切仿佛都已经尘埃落定,虽然她的人生里一向充满各种各样的惊心动魄,最近这一年发生的事情也算不得多离奇,可毕竟,她此生最好的事情,就在这一年发生了啊。
她遇见了雪堂,爱上他,也被他爱上,以后前路漫漫,她并不恐惧和迷茫。
“我们可以聊一聊吗?”
一个熟悉的声音响起,莫悔惊讶地回过头,见到冯烟一身黑衣站在阴影里。
莫悔看着冯烟黑洞洞的袖口里那一把银白色的袖珍枪,面无表情地点了点头。这里是监狱,她的人都在外面等候,谁都救不了她。
冯烟走到莫悔身后,挽住她的胳膊,枪口就对准她的肚子。
“我不知道,来这里还可以带着枪。”莫悔道。
冯烟笑起来说:“你不可以,但是我可以。”
莫悔觉得冯烟已经失去理智了,带枪进监狱,还挟持人质,就算她有通天的本事,也是不可能逃避法律的制裁的。
“微笑,就像是我们在说笑一般。”冯烟说。
莫悔笑了起来,虽然她的背后正在冒着冷汗,虽然她很担心那指着自己肚子的枪会毫无预兆地在她的肚子上开一个洞,打死她的宝贝,可她还是笑了起来,就像是挽着她的人不是曾经毁掉她人生的人,而是一位交好的女性长辈。
“演技很好嘛。”冯烟微笑着说:“难怪你可以活得这么好。”
“你需要我怎么做?”莫悔现在只能先配合冯烟,“如果你只是想跟我聊聊,不需要它,我们也能聊。”
冯烟轻轻挪动了一下手里的枪,道:“可现在,只有它能给我安全感了。往外走。”
莫悔与冯烟手挽手走出了监狱,等候在外的陈星看到这一幕万分惊讶,他是很清楚嫂子和冯检察官的渊源的,这两个人怎么可能会手挽着手有说有笑地走出来呢?
他察觉到事情的不对劲,带着人想要走过去,却看到莫悔对他摇了摇头。
莫悔的眼神微微往自己的左下方瞟了瞟,陈星看过去,忍不住倒吸了一口凉气,他看到了一把枪。
“退后。”莫悔说。
陈星不敢在这个时候贸然行动,只得示意所有人都退后。
“车钥匙。”莫悔又说。
陈星把车钥匙扔了过去,莫悔缓缓地蹲下身捡起钥匙,然后又在冯烟的挟持下坐进了车子里。
车子往市区开去,莫悔开着车,冯烟的枪依旧抵着她的肚子。
“去星光大厦。”
因为冯烟的威胁,陈星等人不敢直接追过去,只能等着车子走远了才上车跟上去。
“星哥,怎么办?”下属问陈星。
“去市区只有一条路,先跟上。”
“需要我找人通知老大吗?”
要是被沈雪堂知道这件事情,陈星觉得他觉得他可能会被老大打死,可如果不说,事后被老大知道了,一样小命都没有了,他只得点点头,然后加快速度追上去,希望将功补过。
今天是工作日,又是正午时分,星光大厦的游客并不多。
莫悔与冯烟来到顶层,又通过安全通道,来到了天台。
太阳很大,紧张的情绪,加上一路不曾休息地从郊外开到市区,莫悔的体力已经有些跟不上了,她支着墙,脑袋上冒着虚汗,冷笑着问冯烟:“如果你不是马上要杀了我,我可以先找个地方坐下吗?”
冯烟看了一眼莫悔的肚子,扶着她找到一处荫蔽的地方坐了下来。
“是儿子还是女儿?”冯烟问。
莫悔摇摇头说:“还不知道,我们想有个惊喜。”
“生了孩子,你的好日子就到头了。”冯烟看着莫悔的肚子,脸上有一丝温柔,似乎在回忆,“生下奕扬之后,我几乎有两年都没有睡过好觉。”
莫悔并不想跟冯烟闲话家常,可也不愿意激怒她,便笑了笑,没有说话。
“可是那又怎么样呢?”冯烟说:“他还不是为了你,要把我关进监狱里。”
“他不是为了我,我也不希望他这样做,真的。我从头到尾都没有让他这样做,相反,我还阻止了他……”
莫悔无奈地看着冯烟,她以为冯烟之所以挟持她来这里,是因为她把程奕扬检举她的事情算在了自己头上。
“我知道。”冯烟打断莫悔,平静地说:“我了解我的儿子,他是一个很好的人,内心正直。可是我不能怪我的亲生儿子不是吗?而我必须得怪罪一个人,只能怪罪你了。”
莫悔点点头,无奈地笑了。
“你笑什么?”
莫悔冷静下来,问冯烟:“你不觉得很可悲吗?一定要怪罪谁,一定要迁怒谁,才能跟自己的痛苦相处。面对自己这么难吗?”
冯烟苦笑了起来说:“是啊,就是这么的艰难啊。”
很多时候,我们都知道我们的痛苦不是任何人的过错,这就是生活啊,每个人都有各种各样的不幸。可是当巨大的痛苦来临时,我们总是选择去怪罪别人,憎恨别人,把悲痛变成愤怒,施加对那些间接或者直接造成我们痛苦的人身上。
因为如果不这么做,夜深人静的时候,当我们想起自己痛失的所爱的时候,我们无法停止痛苦。
可迁怒也并不能让我平静,只能让我们逃避真实的感受,痛苦总是在那里,这个世界上,能勇敢地直面痛苦的人总是少之又少,更谈何战胜它呢?
“所以你还是要迁怒与我是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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