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着听林炽怎么说。
半晌得不到回音的林炽抿了抿嘴,脸上露出不堪的神色,好像被迫唱可笑的独角戏在折磨他,看得奚平都替他尴尬起来。
片刻,林炽叹了口气,又硬着头皮说道:“尊驾选择站在秋杀那边,自然是要防备我的,大概也不信我。我进入陶县之后这几日四处观察,发现此间‘破法公理’似乎与时间有关,不知我揣测得对不对……我只是想告诉尊驾一声,时间非常危险,一旦出岔,陶县可能会永远消失。秋杀是不是从来没有透露过,除了‘破法’,她手里还有‘望川’?”
望川!
奚平突然想起来,秋杀借徐汝成给三哥写信,也提到过这个东西。
魏诚响轻轻摇了摇头,敲打着膝盖的手指停下,她一开口就是熟练的低沉男声:“请教点金手,望川是什么?”
奚平本想替她转述,却见她话出口的刹那,院门上两个铭文字就那么蒸发了,她的声音畅通无阻地透过门缝传了出来。
是了,破法中没有法度,什么事都有可能发生,非常随机,能挡住镀月峰主的铭文被小小半仙一句话戳破自然也不足为奇。
奚平知道仙器之间可能会因属性不合互相排斥,升灵级以上的仙器甚至可能排斥属性不合的人。可他从来没见过破法这么……灵得活见鬼的东西。
有那么一瞬间,奚平甚至感觉它是活的,有自己的意志。
林炽终于得到回应,如蒙大赦似的,他松了口气:“‘破法’是在一定范围内破坏天规地则,‘望川’则能把人渡到任何地方。”
魏诚响坐正了:“包括‘破法’内外吗?”
“没有人试过,”林炽低声道,“‘望川’只能用三次。”
破法也有使用限制——撑到极限,基本也就能管陶县这么大的地方,但它好歹是可以反复用的,望川却只能用三次。这两样仙器都是动了底层规则的东西,近乎之物,无法用品级区分,一定是使用条件越苛刻的越高端。
也就是说,望川能穿透“破法”的可能性极高。
魏诚响定了定神,通过灵台,飞快地对奚平说道:“不,那应该也只是她给自己留的后手,万一破法对她不利,她可以随时逃出去。望川应该不会危及陶县,破法到了点一定会终结,因为不管秋杀人在哪,只要公理不破就是实现,实现不了就是公理破了,哪怕她能用‘望川’卡着那个时点离开。”
奚平却缓缓抽了口气:“阿响,不是那么算的……娘的,这惠湘君到底是什么人?难怪八百年前五大仙门联手杀她一个升灵。”
“什么?”
“‘望川’如果真能带她去任何地方,她是可以既不让公理破,又不让公理实现的——她只要在那个时点之前一瞬发动望川,带着她把那个时点跳过去。仙宫夜宴不会在一瞬间结束,她还在夜宴上,公理不破,但时点交汇的那一瞬间没有秋杀,公理不能实现。”
魏诚响听得脑门疼,在林炽面前保持着沉默高深的形象,悄悄对奚平道:“望川还能带她跳时间?不是,前辈,我乱了……那不可能。望川要是这么神通广大,她干吗不回到过去,惠湘君还活着的时候就把人救下来?或者干脆回到五圣建灵山之前,那她岂不是前知五百年后知五百年,可以为所欲为了?”
“望川肯定不能,时间是因果铁律,但……”
奚平后半句话几乎和林炽重合在一起。
奚平:“这里是在‘破法’内。”
林炽:“而且这里可是在‘破法’内啊。”
破法内,除了“公理”,一切铁律皆无效。
两者叠加,真能逆转阴阳与光阴。
林炽轻声说道:“事后她可以用望川回到人间,如果我没算错,望川以前应该用过一次,正好还剩两次。”
而陶县从人世间消失,带走半个玄门……以及背叛了她的破法镯。
魏诚响脚心都开始冒凉气,一口咬住自己舌尖。满口血腥味中,她闭了闭眼,以最快的速度冷静下来,对奚平说道:“是我的错,陶县真没了,我万死难赎其咎。但破法镯一旦启动,没有人能停下来,除非我死……前辈,百乱之地和大宛边境上,原南阖跋靖县往南十六里有个小村,我收留了一些有神智的百乱民,因我缘故,他们崇拜转生木,种了好多,你……”
奚平打断她:“瞎壮烈什么,我管不了。”
在“破法”外,他根本离不开神像,她还一杆子给他支到百乱之地了,真会派活。
“除非你死是谁说的?”奚平幽幽地问道,“你自己试过吗?”
魏诚响:“……”
对了,是秋杀一直在暗示:她这破法镯主人要保重小命,她一死破法就得终结。
“你活着都控制不了那破镯子,它还管你死不死?”奚平道,“快别扯淡了,你就是个镯子架,想得倒多。快问姓林的怎么办。”
魏诚响依言转向林炽,将破法镯的公理和终结条件说了一遍:“林大师,你有没有办法?”
林炽听完良久没言语,半晌冲天苦笑了一声,一言不发,转身就走。
魏诚响:“林大师?”
“我不是大师,”林炽的声音从不远处传来,“同她相比,我不过是个手工匠人……她的遗作我参不透,没办法。秋杀要杀的名单上,我大概还排在项肇之前,既如此,我就不要耽搁了。”
魏诚响:“等……”
奚平:“……”
这俩玩意绝了,有问题不解决问题,自杀倒都挺积极。
他情急之下,路边几棵转生木的根集体冒出来,绊在林炽脚下,与此同时,一道符咒从转生木里飞了出去,直拍向林炽后心。
“给我站住!”